小玲不解，看向钟老。他笑了笑，继续讲。小玲啊，你看大家素未平生，遇到了都是缘分。缘来，缘去。缘聚，缘散，这都很正常。它会逃窜，那也说明它不想让人看到。你万一见到它整个皮毛，也大可以谈笑自如啊。你既没有加害于它，又没有恶念对它，哪里来的恐慌呢？或者你是觉得它非同一般？觉得它会哼曲儿，会仿人声，会自言自语？那只说明了它亲人，拟人，学人。再说了，这些只是你的个人臆断，也未必都就是它。

　　钟老说着还笑了起来，小玲的紧张感顿时好了很多。他说，你想想，那要是动物看人，岂不是该比你更恐慌了？人会说话，会唱歌，会舞蹈，会打架，还会看电视、用手机，动物是不是发现电视里有人，手机里有人声，就该直接昏倒呢？永远不要用我们的视角和意志去看待那些，或许还真有比人类更高远的存在吧，那些或许是我们当前的视角看不到和发现不了的呢。浩瀚宇宙，我们都只是沧海一粟。

　　小玲插话说，那……那人脸会是怎么回事呢？钟老说，办公室搬来这里一周了，望京的段子你也听说过吧。小玲点头。钟老说，所以，这一切都可以解释的嘛。本在这个地段，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正常。关键是你的心态。莫要人家不想吓你，你却乱了自己的章法。何必呢？
　　小玲听到这番话，有点意外：“钟老，您也信鬼神？”钟老笑而不语提起包往外边走边说，办公室里少讲鬼鬼神神，心有敬畏就好。至于刚才的脸，你就当人家是看到办公室里灯火通明，好奇心旺盛，参观了一下。人与人之间住得近了，不也要走动观望的吗。钟老大步走向电梯，小玲连忙关灯跟上。
　　次日，办公室里什么闲话都没有传。不知道钟老的话触动了哪里，小玲这次缄默了。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了，钟老某天在野草园子里转悠散步的时候，意外发现一处格格不入的地方。
　　日期：2014-10-10 17:46:00
　　钟老那天抽烟的时候，正站在一堆杂乱的野生格桑花丛边上。那些花无序的开着，浅粉，纯白，玫红，交集在一起，配着乱蓬蓬的野草，看起来来倒也有一种自然纯朴的美。他首先注意到的是，路边有一种怪怪的小植物，看起来像一种微缩版的小豆角，很精巧。起码比一般的豆角小了好几倍。他童心一起，往里探了探，弯下身摘了一个。剥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米粒大小差不多的几颗豆子。果然是野生豆角啊。这时候，他从蹲着的角度，意外地看到了野草丛深处有个土包。

　　一般杂草丛生的地方，很少人拨开了草往里打探。这土包高高隆起，准确点说——更像一个坟头。它周围还被绿树环抱，都是枝叶繁密，难怪从来不会有人注意这里。钟老扒开草丛，看着脚下，手臂还是被几种不知名的带刺植物扎了两下。这一看，他确认了里面确实是一座没有迁走的旧坟堆。
　　因为那个土堆的顶上有一块石头，造型挺独特。石头下还压着一张历经风吹日晒，已经辨不出是什么的纸。居然没有烂，也没有化。钟老依稀记得早年有人说过，还是哪里的风俗，还是说镇物，反正坟头压块石头是一个仪式的。至于那纸，是黄表纸还是符纸，还是只是单纯的塑料布，就不清楚了。
　　钟老寻思着，莫非，物业是知道这里有坟堆的吗？所以这块地才任由它荒草丛生的，这么突兀在这片写字楼办公区，这么突兀在一大片修剪整齐的草坪、花园、林木的深处？如果既然拿下了这块地，为何独独没有挪动这堆坟，传说中的坟墓钉子户？
　　当他正想着的时候，又看到坟堆不远处有个小洞。钟老的思绪一下又远了，想着会不会是蛇洞还是老鼠洞。看了看周围茂密的野草，开始退身往回走。脚底踩到枯叶的声音，似乎惊动了洞里的东西。一个白白的，全身毛茸茸的东西钻了出来。它直立着长长的身子，居然还往外探了一下头。钟老正和它的眼神对上，心底一阵惊奇。居然是黄鼠狼，更惊讶的是它不是黄毛，居然是一身纯白的。这白鼠狼缩着两个前爪，直立的身子，看起来更像是作揖。钟老有点笑出声了，觉得它这样子也蛮可爱。

　　他就一步步往外走出来，回头再看，那白鼠狼已经不见了。坟头还在那里。为了消除小玲的心结，下班的时候钟老特地找她聊了聊。想了想，说了一下自己的发现。听自己单位的副总说，那白色一窜就消失的东西居然是一只白色的黄鼠狼的时候，小玲特别震惊。
　　钟老说，发现了你们传言中那小白的老巢。杂草深处，有一座坟头，附近还有一个洞。也不知道是墓主人的后子后孙搬迁所致，还是说全家移在海外，反正这是一座孤坟，没有立碑也没有贡品，完全不像有人来过一样。但坟头还压着一张辨不出颜色的旧纸。不知道什么做的，也没有溃烂，还好好的在土堆顶层压着。上面有个石头。
　　小玲说，这好好的写字楼区，这么现代化的地方，比邻水畔本来觉得挺好的，但因为远离市区，河畔边又有这块野地，也别有风味。但是楼区的花圃深处有这么一处没人敢动的坟墓，怎么想都怪怪的啊。钟总说，凡是存在的，都是有道理的。你不见怪，我不见怪，就没有人觉得怪。团队里面，你也不用提了。省得惊扰了人家的清修。
　　小玲来了一句，那……望京的这段子是不是真的啊，钟总？咱们这块地是国家的呢，这个**酒店和**大厦也是国企的立项，他们在这么繁华的一片地方，还为这坟头留出一大片掩盖的树林和茂盛的野草，这个，这它应该是有点来头吗？莫非……莫非是那个“鬼王”的老巢啊？说到这里，小玲自己都有点打冷战的感觉。
　　钟老说，你啊，年轻人就是想象力丰富。想那么多做什么，我们办我们的工，人家做人家的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好。我们不打扰它们，想吃果子就来吃，想喝茶就喝，我是不太介意。我就希望，它们也别没事再来吓唬你们这些小姑娘。钟老说着说着，自己又笑了起来。
　　小玲给我说这件事的时候，觉得挺玄幻的。我小时候听老人也说过黄大仙、黄皮子等相关的事迹。白色毛的真没听说过。据说它们会幻化，会摄人心神，会学人说话走路，如果得罪了还会复仇。听说好些黄鼠狼的窝都会靠近坟墓，这倒是真的。而且听说有些黄鼠狼会附身在人的身上，或体验人类的生活，或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小玲深夜加班看到的窗外那张脸，据说还有点稚嫩的脸，莫非是道行不高的小黄同学？那究竟是墓主人，还是小黄呢？还是说现在小黄就是墓主？我也很困惑。

　　不过自打钟老说过那话之后，还真再也没人见到过窗外那张脸。也没有人再听到饮水间的对话声，或是花圃里唱曲儿的声音。估计是不是钟老这不经意的一句话，达成一个默契的协议。水果也没人去数，是不是真的少了。饮水机的水倒是一直被抱怨嗖嗖的下去很快。也不清楚究竟是21层这一户这样，还是其他楼层也这样。
　　最后我听到的一件事，是某天钟老自己夜里在加班，很晚才收拾了回去。当日的私家车限号，所以他用软件滴了一台出租车在路对面等着。人那时候精神也不大好，头晕脑胀。没怎么注意左右，夜里也比较寂静，他就行色匆匆往马路对面的出租车那儿走。突然就听到后面很刺耳的叫声，像老鼠又像什么动物的尖叫，吱吱的。
　　钟老觉得奇怪，就回头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转头时就吓到了，因为从左而来的一辆疾驰的大货车，呼啸带风而过。基本上夸张说像是擦着鼻尖、贴着鞋尖而过的感觉。要不是他刚才分心往后看，估计撞上的就是自己了。一把年纪，可折腾不起了。
　　钟老说起的这件事。小玲不论钟老怎么去想的，她始终认为是白毛救了钟老一命。现在，有点悟性的小玲已升至部门主管。虽职位卑微，但好歹也比同期进阶的同辈们进展快一点了。她当前正有意想申调在副总办公室做助理。这孩子好学，总觉得跟着钟老混有不少心得收获。至于钟老接不接收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的下文就没有了。有进展再告诉大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