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恋》
第36节

作者: 北方金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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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停下来!”就在这时,站在船梯另一侧的一名美国军官指着静香,用美国话大声喊道。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庆华和静香的心都“咯噔”的一下。刹那间,庆华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原来这名美国军官始终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每位登船的劳工。见静香紧紧地跟在庆华后面,而且皮肤白皙、细腻,还有几缕长发从帽子里窜了出来,与其他劳工有明显不同,他顿生疑窦。就在静香迟疑之间,这名美国军官走上前来,要求她立即走下船梯,接受检查。静香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两腿好象灌了铅一样,沉重得不能动弹,手里抱着的骨灰也掉落在地上。美国军官很不耐烦,一把将她拽了下来。

  “不要!我要回中国!不要拽我!”静香向美国军官哀求道。不想,她不张口还罢,这一说话反而更加让美国军官怀疑了——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这分明是个女人的声音。庆华一看不好,急忙将手中的骨灰交给前面的劳工,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下来,想和美国军官“解释”一下。但军官伸手示意他不要靠近,而其他美国兵急忙上前将庆华拦住。这时,军官仔细地看了看静香的脸庞,然后一把将她的帽子摘了下来。静香藏在帽子里的发髻应声露了出来,几缕青丝低垂在她的眼前,让她显得有些狼狈。美国军官面无表情地凝视静香片刻,然后转过身去,扬手高声呼叫日本官员,让他赶紧过来。站在码头边上,正在目送劳工们上船的日本官员听到喊声后,立即跑了过来。见眼前居然站着一个女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美国军官指着静香,向日本官员诘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女人?”日本官员被问得张口结舌。“怎么会呢?她是怎么混进来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很快,盟军代表也走了过来,然后和日本官员一起对静香进行盘问。

  “你为什么和中国劳工在一起?你上船想干什么去?”日本官员皱着眉头逼问静香。
  “我……我……我要去中国!”静香支吾道。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跟他们去中国?”日本官员十分不解。
  庆华近乎绝望地站在船梯下,看着静香被他们围攻。
  盘问了半天,日本官员和盟军代表终于明白了,这个女孩是高山的,要跟她喜欢的人去中国,但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允许的。
  “对不起,小姐,我们不能允许你上船,因为这是违反命令的!”盟军代表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日本官员将他的话翻译给静香。静香听后,向他们哀求道:“不要!我求求你们,让我跟庆华走!这样也不会给你们带来什么麻烦的!”听完日本官员的翻译,盟军代表双手一起伸出食指不停地晃动着说:“不!不!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说完,他示意日本官员和他一起将静香拽走。

  见这两个男人拉拽着静香,要强行将她带走。庆华发疯般地挣扎着,试图挣脱美国兵的阻拦,然后从盟军代表和日本官员手中夺回静香。但三名美国兵中,一人死死地抱住他的腰,一人按住了他的头,另一人则拧住了他的一支胳膊,让他根本无法挣脱。即便如此,庆华还是使出浑身力量扭动着身体,两脚也不停地蹬踹着。“放开我——,不能拆散我们——”庆华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在港口里回荡着。但盟军代表和日本官员还是铁了心似的揪着静香向码头外面走去。静香拼命地挣扎着、哭喊着,她一手狠狠地掐住了盟军代表的手腕,另一只手拼命地伸向庆华所在的方向。

  已经上船的孙大哥和春生等人见此情景,想下船跟美国人交涉,但被站在船舷边手持步枪的美国兵拦住。无奈之下,他们只得万分焦急地看着船下发生的一切。不管庆华和静香怎么挣扎,强壮的美国人和瘦小的日本官员断然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接近的机会。静香很快就被拉出了码头。见静香已经在自己的视线消失,庆华使出浑身力气向前蹿着,但他根本没办法挣脱美国兵的控制。渐渐地,他耗尽了浑身力气,瘫倒在美国兵的手掌下。让庆华喘了几口气儿,几名美国兵活生生地将他拖上了军舰。

  劳工们全部上舰后,美国兵让他们将骨灰盒码放在一个小房间内,然后安排他们住进几个干净整洁的船舱内。回想起来时所遭受的非人待遇,劳工们都感觉的确是换了人间。庆华被美国兵架进了一个船舱。临出去时,美国兵哇里哇啦地跟其他劳工说了半天,想让他们看住庆华。孙大哥等人虽然听不懂美国兵说的是什么,但基本能领会他们的意思。美国刚一松手,庆华就直挺挺地载倒在床上,脸上溢满了泪水。孙大哥等人劝解了半天,但庆华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庆华已无逃走可能,美国兵转身离去。太阳已经高高升起,舰长拉响了汽笛。随后,军舰缓缓地驶离港口,向茫茫大海的深处驶去。

  已经被带到港口外面的静香,此时见军舰驶离了港口,心都碎了。但她无法接受和庆华诀别的事实,于是趁盟军代表和日本官员不注意,挣脱他们的手掌,然后发疯地向港口边的海滩跑去。“不!不——,不要——,庆华兄,我不要离开你!我要跟你回天津!你不要抛下我不管!”静香一边哭叫着,一边跳进了大海中。冰冷地海水很快就没过了她的膝盖,又没过了她的细腰。她用双手拍打、划动着海水,希望缓缓远去的军舰能停下来,让她搭上这几乎承载着她全部希望的梦想之舰。海水已经齐胸,身上的衣服差不多全被浸透了,但静香还是向前挪动着双腿,嘴里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庆华兄,等等我——, 我要和你一起走——”

  躺在船舱里的庆华,心中一阵悸动,冥冥之中好像听见一个女人近乎绝望地呼叫声。 “静香,是静香的声音!”他“噌棱”一下站立起来,然后推开正在劝慰他的孙大哥和春生,发疯般地向船尾跑去。跑到船尾,他手扶栏杆,向海边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正站在海浪中拼命地挥动着双手,嘴里无助地哭喊着。
  “静香——,不要这样——,赶紧回到岸上去——。我会尽快回来找你的——,相信我——”庆华高声呼喊着,而其心中焦急万分。见出现在船尾的人好像是庆华,静香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她大哭着冲着军舰呼喊道:“庆华兄……我不要离开你……不管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你……和你在一起——”此时,庆华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双手抓住栏杆,翻身一跃,眼看就要跳下去。然而,没等他松手,四只大手分别死死地抓住了他脖子、胳膊和脚腕。两名美国大兵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庆华揪了上来,然后抓着他的胳膊,按着他的头,向船舱走去。此时,庆华虽然已经筋疲力竭,但仍咬牙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拼命挣脱卡在自己脖子上的大手,回头向岸边看了一眼——他依稀看到静香木然地站在海水中,而盟军代表和日本官员已经追到了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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