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9-22 06:46:47
　　二十一　与情敌的第一次交锋
　　民事纠纷虽然案情简单，但每一件都能让人头疼八天。司法工作繁杂琐碎，有的像律师业务，有的像法官业务。可他们既没有律师的水平，也没有法官的强制手段。对当事人就是连哄带吓，实在不行就往法院撵。司法业务与派出所也有交叉，原则上派出所负责治安案件，司法负责民事纠纷。事实上，两者的界限非常模糊，于是互相推诿便不可避免了。这便给徐达找到了报复机会。

　　那天华助理去县局开会了，田干事也有事下村了，只有他守在办公室。当时是个五十来岁的秃顶男人，牵着一个白皙纤弱的小伙子。小伙子一直低着头，都是秃顶男人在激昂。秃顶男人说他是钱老板，儿子叫钱文强。大意是儿媳妇闹着要离婚，却不肯退还彩礼钱，要政府替他主持公道。早先他听了都会义愤填膺，听多了也就波澜不惊了。他心平气和地问：“你具体有什么要求？”
　　钱老板高声强调：“我要沐家把钱退给我。要是他不肯退，就让女儿好好跟我过日子。”他怎么听怎么别扭：“你说的是哪个沐家？”钱老板气哼哼地骂道：“还能是哪个沐家，就是那个沐仁贵啊，他女儿沐英是我媳妇。他妈的还是干部呢，我看就是活强盗，要了一万多啊！你大概也看到了，那三间平房等于是我盖的。现在结婚还不到三个月，又闹着要离婚，这不是玩弄人嘛。”
　　日期：2014-09-22 10:29:10
　　这事他也听过一些，当时大家议论纷纷，都说沐仁贵卖女儿。沐仁贵在“烟草所”上班，老婆什么事不做，全家五口就靠他那点工资，生活非常窘迫。自从两个女儿订了亲，手头立即阔了起来。现在他不但在街上盖了房，还开了个小卖部。按理说他不应该接的，毕竟他与沐家有过利害关系。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后还是揽了下来。他把钱老板父子打发走了，便拿起茶杯回了家。
　　刘妹喜还在咬着指头发呆，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看上去有点可怜，又有点可恨。屋里那么多书刊报纸，为什么不能看点呢？他揭开锅看了看，发现米已经淘好了，菜也洗净切好了。唉，该做的已经做了，自己不能苛求太多。想到这里，他把刘妹喜往怀里一搂：“老婆，在考虑什么国家大事？”刘妹喜小心说道：“我想学裁缝。”汤一凡一口答应了：“好啊，想做事当然好喽。”
　　刘妹喜艰难地说：“没有缝纫机。”汤一凡想了想：“那就买一台。”刘妹喜苦着脸问：“哪有钱啊？”汤一凡笑着说：“不是有公款嘛。”刘妹喜有点担心：“那个钱能用吗？”汤一凡嘴一撇：“怎么不能用了？平常买菜不都是公款。”刘妹喜连忙表示：“我会尽快学会的。”汤一凡按按那波高肉：“不急。你先攒点力气，晚上我要大战‘馒头山’。”说完一脸淫笑地出了门。
　　日期：2014-09-22 11:05:12
　　沐家在汤镇正北面，离镇政府不到五百米。这是他第一次去沐家，心里多少有点忐忑。沐家平房还挺气派，开间大、进深宽。中间有道过梁，隔山一拿就是门面。两头房被隔成四间，三个女儿一人一间。东头那间窗户很大，上下留有凹槽，可用来上下木板。这便是小卖部了。一侧还留有楼梯，好像打算再加。这笔钱肯定要从沐洁身上出了，两个姐姐都做了贡献，她想逃都逃不掉。
　　堂屋中间放只小方凳，沐洁一手托着腮，一手举着铅笔，不知道在想什么。沐洁好像长高了不少，小身子也开始发育了，胸口微微冒出两个尖。这丫头越来越像朱小然了，眉眼清秀得让人心痛。也许是他目光有点异样吧，沐洁红着脸逃进了房里。这个年龄已经能读懂成年男人的目光了，只是还不懂得欣赏，过分关注只会引起反感。汤一凡努力正了正身板，一脸凛然地跨进了屋里。
　　沐英正在店里打毛衣呢，见他进来连忙站了起来。汤一凡咔咔清了清嗓子：“我来找你了解个事，你能跟我去司法一趟吗？”沐英好像早有准备，搓搓手小声说道：“在家行吗？我不想去司法。”汤一凡犹豫一会儿，只好把纸笔拿了出来：“你和钱文强感情怎么样？”沐英立即回答：“不好。”汤一凡继续问道：“你能说说什么原因吗？”沐英一听脸就灰了，低下头一句话不说。

　　日期：2014-09-22 12:35:14
　　他并没有穷追不舍，而是换了个问题：“你们订亲钱家给了多少？”沐英吞吞吐吐说道：“给了六千六，还有手表、衣服什么的。”汤一凡继续问道：“结婚时给了多少？”沐英有点犹豫：“好像是两千六。”汤一凡继续问道：“这钱是谁交给你的？”沐英连忙辩解：“我没有拿钱，都给我爸了。”汤一凡又强调一遍：“我问是谁交给你家的？”沐英小声答道：“媒人李美玉。”
　　这个倒不难取证，回头去问问就行了。于是他又回到那个问题：“能说说为什么离婚吗？”沐英一听又不着声了，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本来他想严厉一点，转脸发现沐洁正一脸怒气地盯着。小丫头生气的样子更可爱，就像一只发怒的小猫咪。要是在两边装上胡子，准能吓坏老鼠。他只好放缓语气：“要离婚总得有理由吧。如果你不肯原原本本说出来，我们也没法帮你做工作。”
　　沐英低头望着脚面，依旧没有说话。他只好罢手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上午八点，你到司法去一下。”说完把笔录递了过去，让她签字摁手印。沐英犹犹豫豫不肯动笔，好像签了会杀头。他小声解释：“就是你刚才说的话。你看一下，没有出入就写上名字。”沐英把头勾得更低了，那模样好像要哭。他不忍再逼了，这事不能太急。临走前，他看了沐洁一眼，心里还有点不舍。
　　日期：2014-09-22 15:32:10
　　他先到供销社转了一圈，问了缝纫机的价格。算算身上钱还够，便把老婆叫了过来。刘妹喜简直不敢相信，围着缝纫机又看又摸。那表情不知是惊喜，还是内疚。等她学会做衣服，就自己开个铺子。当时流行扯布做衣服，手艺好的特别吃香。汤一凡去借辆板车，便把缝纫机拉了回去。碰巧又给徐达看到了，认定他是挪用公款。这可是打击报复的好机会，仅此一条就可以置他死地。
　　下午他又去找李美玉取证，还走访了其他知情人。钱数上没有太大出入，每一笔都有证人。这钱都是当众给的，想赖都赖不掉。但对离婚原因都不愿说，一个个神神秘秘的，搞得他更加好奇了。这件事的焦点不在离婚上，他们都不到法定婚龄。只要在钱数上达成协议，就可以解除同『居』关系了。可彩礼钱退与不退退多退少，这里的花头就大了。要是女家死活不肯，那事情就难办了。
　　当晚刘妹喜有点反常，刚上床就脱得光溜溜的。他正准备铲平“馒头山”，有人咚咚敲门了。汤一凡很不耐烦：“谁啊？”外面应道：“是我，钱老板啊。”汤一凡恶声恶气地说：“明天再来，我已经睡了。”钱老板还是不走：“汤干事，你开开门啊，我来送东西的。”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往常只有大吵大闹的，从来没人请客送礼。这钱老板有理又有据，干吗要来这一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