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1-04 13:29:00
第一章 赌场奇遇
二零一零年年底,我回到了阔别八年的故乡。
这是一座是典型的江南古镇。江南的冬季总是湿冷得泛着青森森的霉气,此时已经临近年关,白天总有零星几声炮竹声在冰冷的雾气里噼里啪啦的响。到了正午,天上才能看见白色的太阳在浮云里若隐若现。
这天仍旧是阴冷异常,我沿着被冻雨打湿的石板路走着。
镇子的东头是一座山,在中国南方的丘陵地带非常常见。半山腰便是我王家的宗祠,据说建成于明朝嘉靖年间,到现在已经有五百年了。
我们这一支的王家,最远可追溯至东晋大族瑯岈王氏,虽说日渐没落,可也没断过致仕的人。第一个入这祠堂里的王家祖宗,也正是修这个祠堂的人,据说年轻时是个浮浪子弟。瑯岈王氏的分支传至他这辈,父亲在京中礼部任职,广有人脉。
可我这老祖宗却不是个省油的灯,从来不读书,成日家斗鸡走狗,嗜赌如命。据他老人家在回忆录里大言不惭的承认,他那方面也不检点,年青时不仅有几个风尘女子同时倒贴,还狎过戏子好过相公。
他的行径这般恶劣,却偏又是个孙大圣的脾性,谁也管不住,仗着祖母宠爱,眼看就要把家败光。
日期:2014-01-04 13:30:00
然而,在他二十四岁那年,发生了一件相当诡异的事情。
关于这段经历,他在回忆录中只字未提。我只在后人的旁注里见到过。据说那时,他似乎是被被什么歹人诱去,失踪了半年有余,待到回来时,不仅一身是伤,还带回来一把长刀,而且已经和从前判若两人,变得稳重起来。他从此发奋苦读,终于在三十岁那年入了殿试,考取了功名,做了二十多年京官,颇有政绩,后辞官还乡,在这半山腰修了宗祠,还盖了一座道观,此后五百年,虽几经战乱,烟火却延续下来。
这道观名叫浮云观,我小时候常在观中玩,一晃十几年过去了,这期间回家的次数有限,趁着这几天闲着没事,把观里观外都逛了个遍,将新进来的大小道士都认了个全。道士们倒也晓得我是王家第四十八代孙,对我颇为客气殷勤,我玩了半天,除了藏书阁没逛,其余都看遍了。几个年轻道士颇为热情,要留我吃饭,我觉得不好沾出家人的便宜,就捐了香火, 告辞出来了。
今天溜达出来,约了发小黑毛猴儿,为的是逛逛镇里有名的棋牌室,也就是俗话说的赌场。
我的发小黑毛猴,大名侯开阳,因为出生时身上长着存把长的黑色胎毛,活像是非洲大草原上刚出生的小猩猩,刚一钻出来当场就震惊了医生护士若干,等到胎毛退了,好容易正常了十来年,到了青春期,蓬勃的第二性征开始出现,几乎是几年之间,他身上又长满的寸把长的黑色汗毛,因此得名黑毛猴。
我们俩三岁就认识,一起长到十八岁,他去北京求学,我在南方上大学才分开,到这几年读研,我进了中科院在北京的一家研究所,我俩又聚到了一处,彼此早如至亲手足一般。
日期:2014-01-04 13:30:00
平乐镇的赌场,就在棋牌室的地下。我们押了身份证件,才得以进入。进去时还得有伙计引着,七拐八绕才摸得着门。
里面倒是别有洞天。假如鲁迅先生在赌场当小伙计,他会这样描述这座赌场:平乐镇的赌场,是与别处不同的,依着百十年前的旧例,四百平米的场子当中摆了八长三圆十一张桌儿。周围有一圈小摊位,出售瓜果梨枣糕点茶水之类的吃食,早些年,还设有烟榻,供那些五毒俱全的瘾君子烧一泡。
长桌就是最简单的摇骰子猜单双,只不过每桌押得注不同,小到一注五百,大到一注五千。圆桌儿比较稀罕,玩的是轮盘赌。我和黑毛猴一来就奔了长桌去。
先从一千一注开始,我押七注黑毛猴儿押三注,我俩合起来便是一万元,几把下来赢多输少,玩的入港,半个下午就赢了小三万。
黑毛猴儿本想见好就收,奈何我正赌在兴头上,哪里肯出来,就转到五千一注的大桌上去,没想到这个时候,我俩开始走背运,几把下来反而输成了负一万。
我急红了眼,便要透支下注,这是这所赌场允许的,不过风险也变大,一输就会把输的钱翻倍。黑毛猴儿看势头不好,知道估计是有人套我们,便劝我住手,我哪里肯听,结果,我们来来回回就输了五万还多,按本地赌场的规矩,输到这个数,已经不能透支。
不过这时,也并非完全处于绝境,这个赌场的规矩非常奇葩。
如果有人肯帮忙,加一千元,便可获得三次猜单双的机会,只有三次全猜中,不仅我们不输,反而能赢个加倍,也就是十来万,但是三次有一次没猜中,不仅我们需要付出原先输的钱,那么这个帮忙的人,需要付出和我们输得钱一般多的代价,所以风险极大。历来到这个时候,输红了眼的赌徒们只能束手待毙,这个额外的翻盘机会,几乎等于没有。
眼下,我和黑毛猴儿如同困兽一般,坐在长桌的左手侧,冷汗涔涔,只听见头顶庄家叫道:“有哪位肯加一注翻盘?”
果不其然,半天没人应声。
日期:2014-01-04 13:31:00
庄家见状,咂咂嘴,对我们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我和黑毛猴嗒然若丧,正要掏钱,却听见看热闹的人堆里发出一个语调平平的男声:“我加。”
我一个机灵,顿时精神百倍,循声望去,只见打右边走来个年轻人,穿着浮云观道士的道袍,下摆却掀起来掖在腰里,没有盘发髻,头发低低的束起来,模样非常乍眼。
赌徒们本来都围着看热闹,见那道士过来却纷纷让开,那架势,据后来黑毛猴的回忆,就跟“圣经里的摩西分开红海似的”。
我暗自思忖,前几天我在浮云观里,把大小道士都认了个遍,尤其是几位年轻的,可是从未见过此人。况且刚上这桌时,也没见过这人,难道是从地里冒出来的不成?
这样稀罕的举动,自然引起旁人一阵议论。
庄家是个两眼放着精光的精瘦老者,穿一件对襟的夹布衫,见了道士过来,摇头笑了一声,把两颗骰子扔进桶里摇了三下,砰的一声扣于桌面上,大声道:“猜单还是双!”
年轻道士也轻笑一声,一点也不迟疑:“单。”
人群里几声咂嘴,像是奚落嘲笑。
庄家抬手,面朝上的是三加四等于七,果然是单。
庄家嚯啷嚯啷又摇一阵,猛力一扣,“单还是双?”
“单。”
抬手只见一加二,单。
人群里几声惊呼几声笑。
最后一摇时,庄家脸上见了汗,摇的愈加卖力,最后一扣,那声音大得,使得其余十桌百来号人都惊得一个激灵。
“你这后生,猜吧。”
年轻道士仍旧神色如常,“单。”
人群里顿时鸦雀无声,几十来双眼都齐齐瞅着庄家的手。
庄家叹了口气,慢慢把手移开。
我的心揪到了极点,倒不是因为那几个钱,只是想看看会不会有奇迹发生,——只见两个骰子,一五一六,还是单。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