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 不作回答, 便抚起琴来. 京城的月是朦胧的, 漏过船舱洒进来, 若碎玉一样斑斓, 琴声和着虫鸣, 再弥漫入这迷蒙月色, 那个船舱里的白衣男子, 连眼眸也濡湿发光, 让人动情动心.
一曲即罢, 我说, "我听不懂你弹的什么, 但是我很开心."
"你有点迷上我了, 是不是?"
我微微点了下头, 不想隐瞒, 大概这世间的男子, 无人能及得上他那飘然出尘的风华半分.
日期:2014-09-23 01:14:00
"现在的人弹琴, 并不像以前那样真正去钻研, 大多只为了个情调." 他笑道, "所以只弹了一曲就能博着你这几分迷恋, 已经达到了效果."
"你弹的这是什么?"
"是梅花三弄, 因为感觉你在夜色里, 就如冰肌玉骨凌寒留香的梅花."
"你这是谬赞."
"还想听别的吗?" 他挪了下身体, 兴致不减.
"你弹吧." 我说, "弹什么我都爱听, 虽然我不懂, 但是很好听."
"嗯." 他的左手按弦取音, 上下揉动几下, 说, "有个曲子, 用琴不是很好弹, 不过很好听."
"是什么?"
"是渔舟唱晚, 原本是用筝演奏的, 我试过很多次, 才把这流水之中僵硬的味道给抹淡了, 因为筝曲改过来有点拖沓, 绰注太多."
"你这么说我也听不懂." 我羞赧的说, "不过, 你说的十四不弹里, 有对娼妓不弹, 但好像古时的**, 都会弄几支风雅的曲子娱客吧."
"所以还有十四宜弹, 假若是个可人的知音娼妓, 未必就不弹."
"这太不严密了."
日期:2014-09-23 01:15:00
他笑而不答, 缓缓弹奏起来. 这曲子开始时很是舒缓, 他的脸露欢悦, 面颊融入这夜色却不减那半分的白皙逾恒. 虽然饮酒时举止稚拙、天真纯朴, 这会儿在渐快的曲调中, 动作却又有如行云流水, 不见半点潌滞, 衣带似乎都在猎猎飘动.
一会儿高『潮』后又陡然切住, 缓缓流出尾音, 就算是心如止水的人, 也禁不住要起漪澜. 更不用说我这心潮本就不定的女子, 就这么一直看着他, 渐渐地有几分痴了.
"你怎么了?" 他一曲终了, 我却还在呆怔之中, 听到他问才醒过神来, 问, "弹完了?" 他说, "弹完了." 我怕让他看出我的心思, 故意走出舱, 站在船头. 看了一会儿月亮, 我问他, "你觉得这月亮上有嫦娥吗?"
"有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但那时我还没法回答她."
"那你现在回答我吧."
"我希望是没有, 因为有的话, 那她也太可怜了."
"因为没有朋友吗?"
"嗯, 一个人的话, 日子就太长了."
"你说我们能一直做朋友吗?" 我看着他也出了舱, 站着我旁边, 便问.
"一直是朋友啊..." 他看着我, 似笑非笑, 说道, "有点可惜."
他这会儿用这种表情跟我说话, 我突然的有点脸红, 别过头去, 不敢看他. 他却说道, "如果不带一点情欲的话, 怕是友情也不长久."
"你是说男女间的友情吧?"
"你说呢?" 他的笑带了几分坏.
我叹口气, 不想反驳他的话, 不过又觉得有点失落, 问他, "今天晚上虽然挺开心, 但明天又会发愁, 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算是有意思."
日期:2014-09-23 01:17:00
"对大多数人类来说, 吃饱饭就很有意思了."
"可惜我不是大多数人类."
"苏格拉底没事干的时候, 就在街上问别人, 你为什么要过现在这样的生活呢? 他看到有人在吵架, 就问, 你怎么知道事情的对错呢? 然后他成了哲学家."
"原来哲学家是这么来的." 他的话让我觉得好笑, "看来我也快成哲学家了."
"哲学家还有另一种, 柏拉图是个很强壮的摔跤手, 他听到苏格拉底的问题, 就去琢磨答案, 然后去告诉别人他的答案."
"所以他也成了哲学家?"
"所以每个人都是哲学家, 只要你想不通人生的话, 问别人答案或者自己去找答案, 都可以."
"那你呢?" 我好奇他是怎么想的.
他不直接回答, 却反问我, "你知道那时把我捡起来的女子后来怎么样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
"后来她成了**."
他的话虽然没有感伤, 但我却觉得有点难过. 他看我的表情便猜到了, 问, "你是不是觉得难过?" 我点点头, 他说, "但她不觉得难过, 还把每个来找他的客人都像上宾一样款待." 他见我有不解, 又解释, "这琴, 即中庸, 又特立独行, 但弹奏又要中正平和, 静下心来, 但奏出绝世广陵散的嵇康死前却说, 琴要不平则鸣."
我没听懂, 对他摇了摇头.
"你觉得**不好, 她却没因此而不平, 所以宁静致远."
日期:2014-09-23 01:20:00
"那她为什么要当**?"
"因为她父亲在街头的摊子被衙门里的人踢翻了, 找人理论又被打伤了, 无钱可医, 所以卖身求医, 但之后也没能挽救得了父亲的命."
"这样也没有不平吗?"
"她把我抱在怀中, 问我, 为什么人人都要可怜她, 她并不觉得自己可怜, 因为人命无常, 没有什么可忧喜的, 这青楼的客人, 也可以推心置腹的谈心, 至于落魄仕子, 但凡有了慰藉, 也很感激. 所以可怜她的人, 反而让她觉得可恶, 因为即使她可怜, 那些可怜她的人愈加让她觉得自己可怜, 更何况她并不这么觉得, 那别人凭什么决定她可怜."
"那跟不喜欢的人做那种事..." 我还是不解.
他睨了我一眼, 微微笑道, "世事都那么清楚的话, 苏格拉底为什么还要去问别人为什么要这样生活呢."
我试图想理清楚我们这到底在说些什么, 愈想愈觉得乱, 不禁气恼的说, "你就不能把话说的明白点么?"
"我这个年纪, 只能把一件事说的明白, 就是: 难得糊涂."
"算了, 我自己去搞清楚." 我无奈地表示不打算从他那儿追索答案了.
"是啊, 你自学吧."
他暧昧的笑, 居然把我说的这句话反过来取笑我, 我忍不住去踢他一脚, 他却伸手扶住我的胳膊, 似是怕我站不稳跌倒. 我受他这一扶, 也没办法再恼他, 只叹气说, "你这个人, 真叫人没有办法."
"爱上我了?"
"爱, 我爱死你了!" 我咬牙切齿地看着犹自笑着的他.
◎
日期:2014-09-25 02:12:00
◎ ○
我们下船之后, 十四让我等他一会儿, 他去还琴. 我便在岸边等着. 我们上岸的地方较为僻静, 遥望远处才能看到灯火, 半浮水里, 半浮空中. 离远看着, 却有萧索感. 正看着, 十四已经回来了, 他轻声问我, "你还真容易寂寞呢?"
我奇怪他怎么说出跟付先生一样的话来, 问:"我看上来去很寂寞吗?" 他点点头, 我说, 付先生也这么说过我, 看来我还真是这样. 他问我, "现在就回去吗? 我开车送你?"
我不是很想回去, 不知道怎么, 听过他的琴声和抚琴的风姿后, 再看他的模样, 又多了几分俊逸, 不由叹了口气. 他诧异问, 我很让你失望吗? 我有气无力地说, 恰恰相反.
"所以你不舍得我了?" 他的笑着带出点淘气味儿, 虽是逗弄我的话, 却叫我生不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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