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啊，是啊！大家都不容易。请抽烟，请抽烟。”老汉知道自己一急说漏了嘴，连连打招呼；见到山芋头扔掉了烟蒂，连忙抖着手，拆盒取烟地递了过去。

　　“那好，我看你也是个明白人，就交四筐货，保护费和泊船费都在里面了，可不能再少了。”山芋头用已经做了最大让步的语气，蛮横说道。
　　宁波老汉嗫嚅着。
　　“怎么，这点面子都不给你山爷啦？”山芋头盯视老汉，哼哼着不满地问道。
　　“山爷，我们也不是向他要饭的。照我说，他不识相就把他的货全放了。”后面一个瘦个子要把宁波老汉的海鲜扔到水里去。
　　“你看，怎——么——样——啊——？”山芋头对说话的瘦个子点点头，然后拉长声音对老汉问道。
　　“大爷！啊，不，三爷。您行行好，您看我这一船货也是花钱买来的，这一路上孝敬道上的哥们已经花了不少啦！行行好，行行好，行个方便吧！”老汉忙伸手拦阻，回过头对山芋头低头作揖哀求。

　　“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罗嗦，给句痛快话，到底是给不给？”山芋头下了“最后通牒”。
　　“山爷，咱也别跟他废话，照我说咱先死揍他一顿，他再不识相，就把他扔到水里煮馄饨。”又一个小瘪三敞开衣服露出满胸黑毛，他说完话，上前拽住老汉衣领，眼睛看着山芋头，只要山芋头那象山芋一样的怪脑壳点一点，他就会动手。
　　“别，别动手。给，我们给。”躲在船舱里的一个老妇人连忙出来阻止准备动手的“黑毛”。——她象是老汉的老婆。
　　“这还象话！”山芋头对老妇人赞许地点点头，然后转向手下发令道，“阿七，你们都下去帮着把货都抬上岸去。”
　　宁波老汉抹了抹眼睛，一副可怜相地和妇人抬来四筐海鲜交给了山芋头。
　　山芋头他们上了岸，就坐在岸边泥地上吸烟闲聊。
　　“山爷，我看那个老头是个不点不亮的蜡烛，咱跟他好好商量，他跟咱软调皮，等山爷一发威，还不是乖乖地把货交出来了？”一身胸毛的小瘪三奉承山芋头道。
　　“这叫什么来着？哦，这叫先礼后兵。”山芋头卖弄着自己不知从什么地方学来的风雅话。
　　“扑通”一声，有重物落水的声音。
　　“怎么回事？”山芋头警觉地跳起身来。
　　小瘪三们也跟着跳了起来，他们循声望去，看到河的上游有几个人影返身离去。
　　“好象是六安他们。”一小瘪三道。

　　“对了，昨天快半夜我看到六安他们不知从什么地方逃回来，后面还跟了不少巡捕，后来又听到巡捕打枪。”又一小瘪三说。
　　“他们肯定是犯了案子——肯定是杀了人，刚才在抛尸。”满胸黑毛的小瘪三分析道。
　　山芋头装出大将风度，挺胸抬眼望去，他看到从上游飘来的东西隐约象个人，而且还一起一伏地在水面上沉浮，两只手不住扑腾着。
　　“不对，那是个活人。”山芋头很有把握地肯定道。
　　“活人？不会吧。”满胸黑毛的小瘪三不愿服输地辩白。
　　“救——命……，救……救……命……”溺水人用含混不清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呼救，顺水漂到了宁波老汉的船边。
　　宁波老汉闻声回过神来，发现那人漂到了船的近处，便连忙施救，他取过竹篙伸了过去。溺水人看见竹篙连忙拚命抓住，使劲一拽借力露出头来透了一口气。老汉一节一节地拉回竹篙；几个后生也上前帮忙，他们七手八脚地把落水者拽上船来。
　　“六安他们肯定犯了案子，想杀人灭口。我们把那人带到巡捕房去，可以领赏金。那老头不敢不交给我们。”满胸黑毛的瘪三刚才猜错了事，正感到没面子，这时他突然想出个好主意，便向山芋头提出来。
　　“好，好主意，老子今天交上桃花运了。走！”山芋头赞成道。
　　日期：2013-02-15 08:46:20
　　巡捕房，探长办公室。
　　华探长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后面，听完吉森的报告，知道派出的便衣在那片棚户区侦缉了一个上午，既没找到赵建强的踪迹，也没抓到泼酸的匪徒，感到失望。叶含坐在吉森旁，两人也都很颓丧。

　　“笃，笃。”两声敲门声。
　　“进来。”华探长道。
　　一名巡捕进门，轻轻走近华探长，向他耳语了几句。
　　“把他带到这儿来。”华探长令道。

　　这巡捕看了一眼吉森和叶含，向华探长暗示了自己的顾虑。
　　“我说把他直接带到这儿来。”华探长看出他的意思，不耐烦地重复道，他相信吉森，也明确决定由吉森具体负责侦破这起案子，所以对这巡捕的暗示不满。
　　“是！”这巡捕退出办公室，出去时一边退步一边轻轻掩上了室门。
　　“来得正好！山芋头无意中弄到六安手下一个叫作小三子的喽罗，刚才把这人带来了。”华探长告诉吉森他俩。

　　“太好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吉森现出觉得出乎意外的惊喜样子。
　　吉森知道山芋头的情况，这人以前犯过案子，吉森在得到华探长同意之后，曾放他回家做巡捕房的眼线。
　　“小三子，是不是就是昨夜向赵小姐泼酸的小瘪三？六安，应该就是小三子逃跑时招呼的那个‘六爷’。”叶含新受重用，想在这两个上司面前露一手，便抢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点，我刚才就估计到了。”华探长轻蔑地瞟了下叶含回答道。
　　吉森知道华探长说的是真话，象这样明显的事他也早想到了，也现出鄙夷的神色侧首看了叶含一眼。
　　“那么，探长认为泼酸案跟我手上的案子有关吗？”吉森问道。
　　吉森的问话是向华探长征询意见，因为华探长曾明令他全权负责侦缉绑架案，而泼酸案的侦缉权属未明。
　　“就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还不好说。”华探长不想在下属目前露丑，便模棱两可地答道。
　　吉森想再提自己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措辞，他张了张嘴巴，又把话咽了下去。

　　华探长看到吉森的神色，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表态道：“当然，你也可以介入泼酸案的调查。——不管怎么样，这两个案子的受害者是相同的……”
　　“吱——”一声，室门开了。
　　华探长见有人打断自己说话，正想开口训斥，看到原来是刚才的巡捕带来了山芋头和小三子。
　　“华探长，吉探员。”山芋头一进门，便摘下头上的礼帽，抢先走到华探长跟前，躬身弯腰向着华颜和吉森，用老熟人的语气招呼道；他不知道如何称呼叶含，就只向他躬了躬身子。
　　小三子畏缩在门边，抖抖索索的；破衣烂裳上还残留着水滴，有股泥臭味；面色垂死般难看。他斜眼望了一眼吉森和华探长，又畏缩地低下头去。
　　“好，很好！山芋头，你为我们巡捕房又立了一大功。”华探长站起身子，绕过办公桌，用鼓励的神色望着山芋头，友好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脯赞道。

　　“应该的，应该的。”山芋头连忙回答华探长。
　　“这些，先给你的弟兄们买点酒喝。”华探长转回桌后，弯腰拉开办公桌一侧抽屉，抓出一把银元哗啦一声摆上桌子，对山芋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