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大爷。”小三子伸头喝完了水，向上举起铐着的双手，用大臂抹了抹嘴巴，讨好地谢着。

　　“说吧。”吉森有些不耐烦。
　　“那天，那天是我们六爷，哦，不，是六安找上我，说人家有一桩生意找上他。他叫我带上丨硫丨酸，跟他一起去把丨硫丨酸泼在什么人的脸上，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一块袁大头买酒喝。”
　　“六安是什么人？”吉森发问，他想把以前得到的材料再核实一下，同时看看这小三子是不是真老实了。
　　“他，我们这些人都叫他六爷，他姓什么我也不知道。”小三子答道。
　　“你们这些人都有谁？”
　　“我们？我们就是平时常常在一起偷人家的东西，靠这吃饭，时间一长就认识了，不过真实姓名谁也不知道谁。”
　　“六安有没有跟你说过，跟他谈这生意的人是谁，要叫你往谁的脸上泼酸？”
　　“没有，没有说过。他就说叫我跟他去，他会把要泼的人指给我看。”小三子咽了一口唾沫，续道，“后来天黑了，六安就把我叫出去，藏在一条巷子里面。等了好一会，有个人影过去了，六安看清楚后，说就是这女人，叫我随着他跟在这小姐后面，要我留意看他的手势。一直跟着快到了静安寺，六安说这里人少，是好机会，叫我快追上去。我跟六安他们追上去后，六安拦住了那小姐，喝令我泼酸。我掏酸瓶的时候，认出这小姐在之前一天曾给过我一块袁大头，我乞讨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发善心给我那么多钱，我狠不下心，一时手软没有下手，后来再想下手的时候，就冲过来一个男的……”

　　“你们这伙人平时住在什么地方？”吉森没心思再听小三子唠唠叨叨，以后的事他知道，现在他急于知道匪徒的巢穴。

　　“大都是有什么棚子空着，就住什么地方，有时也住在人家的船上。”
　　“六安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真不知道。”小三子答完问话，害怕被拉出去受刑，慌忙解释：“那天我没泼酸，逃回去时，六安说住的那个棚子不能呆了，带大家往东逃，因为没地方睡，就再向北走，一直到苏州河边，大家也跑不动了，就在河边歇了一宿。第二天一早，六爷，不，六安用脚把我踢醒，说我坏了他事，然后就叫人把我扔进河里。”
　　“魔鬼是谁？”吉森冷不丁地问道。

　　“这，我不知道。”小三子想起那天睡在河边时，模模糊糊地听六安说起过魔鬼，不过他料定没人会知道他睡梦中听到的事，稍一迟疑，就夭口否认道。
　　“把他带下去。”吉森吩咐狱卒。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小三子以为吉森看出他不老实回答问话，吓得大叫起来。
　　“是把你带回牢房，不是送你到刑讯室。”叶含看着小三子轻蔑地说道。
　　探长办公室，吉森把审讯小三子的情况向华探长作了汇报。
　　“看来，这个小三子并非主犯，知道的情况也不多。这样，你把他放回去，交给山芋头保护。说不定还能用他做鱼铒，钓出一些对破案有价值的线索。”华探长对吉森作了布置。
　　“是。”吉森应道。
　　“叮呤呤……”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喂，”华探长拎起话筒，问了一声，不一会，把话筒交给吉森道，“赵雯雯小姐找你，总机把它转到这里来了。”

　　日期：2013-03-04 12:27:37
　　雯雯从医院出来，马马虎虎吃了些点心就回家了。她走进住宅大楼，觉得安静得有些异样：只有胡妈在厨房，默默地切菜的声音；客厅里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雯雯进了客厅，见到兰香正跟一名女学生在聊话，女学生身着一件黑底桔红花色旗袍。
　　“雯雯！”女学生听到动静，抬脸看见雯雯招呼道。

　　“蓓蓓，是你？真是稀客。”雯雯挤出微笑对她点头招呼道。她是雯雯的最要好的同学张丽蓓，不过，丽蓓出自寒门，她自觉寒碜，以前从没来过雯雯家。
　　“好了，你们两个好朋友聊天吧，我这个老婆子插在中间不方便。”满腹心事的兰香看见雯雯总算来了，打算就此脱身。
　　雯雯发现兰香脸上还残留着没揩干的泪痕，本想问一下出了什么事，可是看到丽蓓在旁，只好把问话咽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雯雯转向丽蓓问道。

　　“哦，你没来上课，我听同学们说你弟弟出了事，所以来看看。”丽蓓答道。
　　“唉……”雯雯叹了口气，问道，“你等我好久了吧？”
　　“没多久，十分钟吧。”丽蓓回答。
　　“随便吃点吧，……”
　　丽蓓见雯雯想开口唤人的样子，忙阻止道：“你别忙乎，我吃过了。”
　　“真的？”雯雯怕丽蓓跟自己客气。
　　“真的。”丽蓓肯定道。

　　雯雯看了下壁上的挂钟，已将指向午后一点，便觉得丽蓓说的是真话，就劝道，“那吃点水果吧。”
　　“你别忙乎。”丽蓓不放心雯雯家出的事，想听雯雯跟自己说话。
　　“不忙。——胡妈，给我们拿些水果。”雯雯向外喊了一声。
　　“唉，就来。”胡妈听到喊声答应道。
　　“雯雯，你弟弟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巡捕房查出点眉目没有。”丽蓓急于知道案情。
　　“听我妈说，华探长告诉我爸，这事很快就会有结果。”雯雯虽然知道华探长的话有些含糊，但她还是愿意相信最近能够救出弟弟。
　　“小姐，水果来了。”胡妈端来了洗净切好的水果。

　　“就放这儿吧。”雯雯用神色示意胡妈把水果放在自己跟丽蓓之间的茶几上。
　　“是，小姐。”胡妈放好水果退了出去。
　　“她是你家佣人？”丽蓓一直盯视着胡妈，直到目送她走出厅门才问雯雯。
　　“是啊，是我家佣人胡妈。怎么，你认识？”雯雯见丽蓓注意上胡妈，奇怪地问道。

　　“不认识，不过昨天我碰到过她，——在泥城桥，她向我问路，说是找老乡。”丽蓓解释道。
　　“找老乡，找老乡？”雯雯喃喃道：“不对吧？她是独自一人从乡下来的，无亲无故，从没听她说过在泥城桥那一段还有什么老乡。——一定是你认错人了。”
　　“不会，我绝对不会认错。”丽蓓红着脸辩解道，“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她的右额眉梢那儿有一块胎记，刚才她说话的时候我又看见她左边镶着的虎牙。”
　　雯雯送走了丽蓓，意识到这个胡妈有些奇怪。联想到家中近来的一连串变故，她怀疑可能跟胡妈有些关系，于是找出吉森给自己的电话号码纸，偷偷躲进房间给吉森打了电话。尽管她觉得这样做可能过于疑神疑鬼，但为了尽快找到弟弟，她还是认为有必要这样做；而且她相信吉森也会调查核实，——他不可能去冤枉一个无辜的老太太。
　　日期：2013-03-06 13:02:27
　　第六章
　　十四
　　上午，吉森身着便装，含着烟，作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在苏州河边的小道上踱步，但是却始终跟前面的一个老妇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昨天，雯雯通过电话向吉森作了报告，吉森决定亲自出马，这时他跟在胡妈后面来到这里，发现胡妈走近一条小木船，然后慌慌张张向身后扫视了好一阵子，然后才诡秘地登上这条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