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莲视线停在目所不及的某处，被酒水浸泡的喉咙愈发干哑。
　　“今天是她的，忌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传来男人风马牛不相及的回应，若不是竖起耳朵仔细听，几乎会被当成呓语。逝莲愣了神，就那么一两秒功夫，又一道闪电落下，这次逝莲终于看清“八仙桌”上唯一干净的那个巴掌大相框，那是个面色略有点苍白的女孩，清澈的眼神，笑起来有个甜甜的小酒窝。
　　一股浓重的悲伤突然充斥了不大的老屋，逝莲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千钧重，再吐不出一字来。
　　“什么……又是我的作风？”男人深幽的眼睛仿佛淌过深不见底的黄泉，将背抵在床头上，男人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不知道，”逝莲低下头，露出的笑容在一片黑暗里变得模糊不清，“至少不是，不是像现在这样，和**因为伴！”
　　长久的静默开始“驻扎”老屋。“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念叨出某句突然在脑海里冒出的诗词，逝莲扔掉几乎空掉的酒瓶，“小天窗”外一方点点星光恰巧在这时落入视野，好像在逝莲漆黑的眼珠子划出一道盈盈波光，“则，**因可不能发酵，如此月影婆娑的良辰更适合与酒为伴呢？”
　　良久，男人垂下手，一个极浅的笑意出现在嘴角。
　　针管“咔嚓”一声在掌心碎裂，玻璃渣留下几道划痕，好像感觉不到鲜血从自己身体内流出，男人翻起身，一个酒罐子霎时到了手里。
　　——一醉方休。
　　——没有人说出口，逝莲和男人几乎同时举起杯。
　　迟来的酒味儿终于一点点，一点点冲淡了老屋的悲伤。
　　日期：2014-09-28 22:02:00

　　三十、两人饰一角
　　“嗯，她是半年前与人合伙来公司承租，这是她的合伙人资料。”
　　“他这个合伙人之前还有其他伙伴么？”
　　“有两个，都是男的。”
　　“他们的资料还有备份不，有的话也给我们一份？”
　　“好的，请稍等。”

　　“知道他为什么换合伙人么？”
　　“我想想，好像有一个是性格不合，另外一个似乎去外地了，就换成了现在这个。”
　　“……”
　　柜台后一个靓丽的小姐将资料翻出交给三人，杨天峰翻着资料，扭头对一旁道谢的逝莲说，“我们找这个做什么，你们怀疑合伙人，嗯，叫孙齐的这个？”逝莲凑过来，“这资料还挺细，连家庭住址都有。”“不是！”玄子梁咬着指甲盖白了杨天峰一眼。
　　召开“娱乐会所行动失败”检讨会的第二天，刑侦科就分成几个专案小组分头行动，这有关“女出租”的活自然落到了逝莲，玄子梁，杨天峰三人头上。
　　“女出租”承租的是个二流出租公司，公司驻扎在大厦第二层，走出门口几步逝莲回头瞄了眼巨大的“招租”横幅，“我们去拜访一下这个孙齐吧，”逝莲托着下巴继续，“这事有点蹊跷，我确信那天看到的不会是什么幻觉。”

　　横江路靠近一环路，这会儿中午已经瞧不见半个人影，左面儿是临时堆放建材的空地，右面是大约6，7层楼高的住家，逝莲，玄子梁，杨天峰三人瞧了两眼资料，“嗯，横江路37号——”逝莲对着路牌点点头。
　　过道口堆了几辆脚踏车，几人弯着腰小心绕过。年久失修的铁门呈现出一种灰白色，两面还挂着端午节的专用药草，门中央的“倒福”早歪了头，三人面面相觑，“是这里？”杨天峰试探的敲了两下门。“嗯。”逝莲仔细对比一番，确信的点点头摁下门铃。
　　“房租不是说了过两天来补上！”屋里传来闷声闷气的回声。
　　“我们不是来收房租的——”
　　好说歹说一番解释，铁门终于露出一个缝，从后伸出一张蓬头寡面的脸，大约30岁上下，“不是该说的都说了，你们又来做啥？”口气有点冲的开口，门后的人警惕地上下打量三人。
　　“案子有新进展，我们来了解情况，希望你能积极配合！”杨天峰摸出警察证，脸色一整，倒真有几分气势。
　　那男的讪讪的摸摸鼻子，不情不愿的将三人让了进来。
　　“说到底这事真晦气，这不，车子也丢了，我也半天找不着合伙人，连房租都拖欠上了，”孙齐连连抱怨，从兜里摸出两块一包的“山茶”点上，随手拉过条木凳一屁股坐下，“问吧，警官同志，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杨天峰给逗乐了，也有样学样的挑了个地儿坐下，“怎么，车子不是还回来了么？”
　　“那沾过血的东西，谁还敢用哪？”孙齐连连摆手。“你们是半年前开始合伙的？”眼见话题有绕远的趋势，逝莲赶紧绕回来。
　　“对哪，就半年前，”孙齐点点头跷起二郎腿，“刚好和前一个散伙就遇上了，也还真算运气，就不知现在还有这好运气了不。”
　　“为什么？”玄子梁视线寸步不离孙齐的一举一动，这会儿突然吐出三个字。
　　“什么为什么？”孙齐一下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和前一个人散伙？”逝莲按住太阳穴解释。
　　“噢，那家伙要去外地深造呗，”孙齐有点不以为然。
　　“那你了解现在这个合伙人的家庭情况么？”逝莲想想，继续问下去。

　　“不知道，”孙齐摇头，“大家平常也就点个头的交情，谁知道她家的情况。”
　　杨天峰插嘴，“你们好歹也相处大半年了，她什么事你一点都不了解？”
　　“她这人平时话不多，脾气倒是挺好，偶尔找她换个班也不会拒绝，算个不错的合伙人了，不过她不提自个儿家里的情况，我也不好主动去问不是？”
　　“难道没一点了解的，平日里相处有个什么习惯都没注意？”杨天峰不死心的追问。

　　“噢，说到这个，”孙齐突然一拍掌，“你们这么一问我倒想起来了，这人倒还真有个地方有点怪，怎么说呢，”孙齐挠挠头，苦苦思索，“这人似乎挺健忘，有时有个事儿隔两三天问她，就给忘得一干二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杨天峰不解。“关键是看她平时不像个健忘的哪，而且没事还爱往个本子里写个不停，问她她说是什么日记，就我观察，写了满满两个这么厚的本子。”孙齐边说边比划。
　　“而且有时给人感觉忽冷忽热的。”孙齐想想又补充上一句。
　　“你不是说她挺好说话么？”逝莲摸摸下巴问。
　　“这不是一回事儿，”孙齐摆手，“算是感觉吧，有时觉着挺温柔一个人，过几天就变得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得，”杨天峰乐出声，“你还有第六感！”孙齐摸摸头“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玄子梁咬住指甲盖嘴里一路念念有词，“两个！”冷不丁一声儿停在路中央，走在后面的杨天峰一个没注意撞了个正着，“哎哟，子梁，你做什么哪？”捂着被撞得生疼的额头，杨天峰少不了一通抱怨。

　　从孙齐家出来，三人磨蹭一番，正值夕阳西下的时刻，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站满了焦急等待回家的路人。
　　与两人保持着一两步的“安全距离”，逝莲托住下巴，一路跟着念叨，“忽冷忽热，写个不停的笔记，笔记……”这会儿玄子梁刚一站停，逝莲也抚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终于知道那天看到的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