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若晴冷冷看了我一眼,用鼻孔哼了一声。
我紧张的一天都心神不宁,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还没等黑蛋主导的事情揭晓答案,我就先摊上事了。摊我事的人,远在身边,近在眼前,爱皱眉头。
晚自习是两节,各四十五分钟。第一节晚自习刚上一会,倪若晴便趴在了桌子上。我开始没有在意,女孩子嘛,就爱一会闹身病一会闹心病。谁知道谁又惹她蹙蛾眉了呢?
过了一会,她竟哼哼唧唧起来,听声音好像很痛苦。她毕竟对我有恩,怎么着这会我也不能不管不问。
“你咋了?”我戳了戳她的胳膊。
“我浑身不舒服,恶心,感觉像被抽筋了。”她勉强从胳膊上抬起头,脸色看着确实不大好。
“可能是病了吧。”我想摸一下她的额头看有没有发烧,手伸了半截却又不好意思,手足无措地说了一句正确的废话。
日期:2014-10-15 11:00:36
“你能送我去医院吗?”她的眼神散乱着有气无力的黯淡,却又像水一样能融化冰,我心里本来就没有坚冰,甚至还隐隐有些心疼,怎拒绝得了那种凄凄?
我本来想用自行车载她,她有自行车的。倪若晴却说自己浑身软,怕在车上坐不稳。好吧,那我就搀着你吧,反正小县城冷清的夜里也不会有人在意,我心里甚至隐隐有些高兴——都是颤巍巍的女人,搀着林黛玉总比搀着贾母老太太让人高兴吧。城关镇医院离我们学校比较近,但倪若晴却说小医院水平不行,我只好舍近求远送她去县医院。
两三里的路,磨磨蹭蹭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她走不快,我刚开始想走快,走着走着也不想走快了。十四岁的少年和十四岁的少女,即便是因形势所迫的搂搂抱抱,即便男孩子一遍遍地在心里警告自己要坦坦荡荡更不能趁人之危,身没有一点点颤抖,心不泛一点点涟漪,那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正常的。
等送她到了医院,我已是满头的汗。一滴汗如果一克重,那里面应该有一毫克是累的,剩下的九百九十九毫克,都是紧张的。
又陪她做了急诊检查,直到医生淡淡地扔下一句“没啥事,稍微有些虚脱”,我才算松了口气。
将倪若晴扶到留观室找到一张空床躺下,“你等会,我去给你取药,打完针我送你回去。”
“我现在感觉已经好多了,不打针也没事,要么你现在就送我回吧。”她莞尔一笑,似有狡黠。
我没留意,只强调必须打针。她又一笑,没再坚持。
日期:2014-10-15 11:00:59
我去给她取注射的液体,碰见几个人火烧眉毛地抬着一个满身流血的人冲进急诊大厅。和一个人一打照面,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不是我们学校的保安队长吗?
那天晚上,黑蛋纠集人手是为了打一个人,那个倒霉的娃是我们学校初二的一个学生。他从来都不曾招惹黑蛋他们,但他却倒霉在有一个好姐夫——一个多月前用臭皮鞋猛踹黑蛋他们的那个派出所的年轻警察。
黑蛋从来就没有放下派出所里的仇恨,他不敢拿那个警察下手,却打听到警察的小舅子就在我们学校上学。他本来也没准备将这孩子打的多惨,教训一下出口气就行了。却没想到这少年也硬气——也许是因为有个当警察的姐夫吧。他在一群人的拳打脚踢中一边伺机反击一边大骂不已,“有本事今天就把爷打死,不然爷以后跟你们没完。”
他的不屈让黑蛋恼羞成怒,他的嚣张更让能写很黄很暴力小说的黑蛋恶向胆边生,“日你妈,你要死是吧,爷今天就放了你的血!”黑蛋白俊的脸在那一刻狰狞恐怖,他抽出一把刀子,没有丝毫犹豫便捅进了那少年的肚子。
经过紧急抢救,那少年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却从此以后少了一截五厘米长的大肠,而且终生大便时淅淅沥沥,拉屎就像下一场带血的黄泥雨。
在我们对他抱以同情的同时(我也许还需要代表黑蛋向他说声sorry),这个警察的小舅子用自己血的教训提醒我们——做人,该装逼时就装逼。
日期:2014-10-15 11:01:31
那年那月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的更晚一些。
伴随这一场雪一同到来的,还有滋水县初级中学的寒假。在我到县城读书的第一个寒假,打发我回家的将是一张寒碜的成绩单,因为和黑蛋他们厮混,我的成绩从期中考试的班级第一名,变成期末考试的给一后面加一个零。
但我依然要暗自庆幸,那一晚和黑蛋一起出动的,不管有没有动手,无一幸免全部被学校开除。至于黑蛋,他的局长爹动用一切软硬通货,钱财关系加上对小警察的威逼利诱,终于让黑蛋免了刑责。黑蛋那年已经十五岁了。
那一晚后,滋水县初级中学,便不再看见大侠黑蛋的身影,便不再听见他响亮的唿哨。
在庆幸的时候,我不能忘了对两个人说两句话——
对不起,黑蛋,对不起,周俊,原谅我不够哥们。
谢谢你,蹙蛾眉,谢谢你,倪若晴,你又一次挽救了我。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