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伞。”她朝空气吐出一个烟圈。
我弯腰去取,挨近了,她下意识地把脚往里收了收,黑裙子下,两个漂亮的膝盖彼此紧挨着。
端酒回来的时候,我告诉eva:“我明天白天有课,下午4点之后才有空,那时候再赶去诊所的话,或许你已经下班了。”
她显得有些好奇:“你还是学生?”
“对,我晚上在这里打工,赚点房租。”
“学校没有宿舍吗?”
“一个人,比较自由。”
“你一个人住啊?”她一贯用这种饶有深意的调子与我说话,好像每一句话后,都有一个圈套等着我往里踩。但她的表情看起来实在又不像是勾引。
我捉摸不透面前这个女人,尽量把一切答案说得简短:“嗯。”
“你是本地人吗?”
“不,我只是在这里求学。”
“你学的是什么?”她又问了,酒吧里这么多人,真不明白为何她偏偏对我充满了好奇。
我答:“文学。”百无一用的专业。
“你写文章吗?”她有无数个问题。
“偶尔。”我再也不想由着她这么问下去了,正好门口一桌客人起身离开,我赶紧找借口遁走:“你坐一会儿吧,我得过去收拾一下。”
意识到了什么,eva歉意地笑笑:“不好意思,耽误你了,去忙吧。”
我便离开她的身边去收拾门口的桌子,接下来的时间里,怕她再度盘问,不论做什么,我都有意无意避免靠近她的座位。
Sam调酒的间隙,对我说:“那个女人一直在看你。”
我没回头,肩膀有些发紧,也许那正是她目光的分量:“她有些奇怪。”我忍不住说道。
“你把人家对你的好感说成是奇怪?”sam笑,“女人追女人,现在也是很平常的事了。”
他说得没错,但eva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喜欢同性的女人。我对sam道:“也许,她只是热心,并无他意。对吧?”极度渴望能有人对我表示赞同。
Sam摇摇头,继续手里的活计:“别问我,我可不是专家。”
我也不是。
今天,她在酒吧坐得比昨晚长一些,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期间抽了三支烟,去了一次洗手间。我猛地惊觉怎么自己对此了如指掌?难道无意中时刻关注?
她起身把外套搭在手臂上,看来是要走了,我并没有过去,但她却径直朝我走来。
“要走了?”我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
她点点头,身子前倾着向我凑近了一些,轻声道:“我的诊所很晚才关门。”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发现自己仍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还紧紧地抱着托盘。
日期:2009-09-11 13:51:13
03 私人诊所
今天上午我有两堂课,为了准备考试,我又在图书馆里消磨了一个下午,关闭电脑之前,我一天中第三次检查邮箱,依然没有等候的那一封。这时,已经五点多了。
我赶紧整理书包,坐上地铁后,我把手插在口袋里,指尖碰到一张硬硬的卡片,原来是eva给我的名片。我把它拿出来细看,是那种略微泛黄的纸质,压出精美纹路,上面的文字非常简单,只印了诊所的地址和她的名字。
这谜一样的女子。
半小时后我下了车,这里是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建筑物密密麻麻,等我找到诊所位置时,天色都已经暗下来了。
诊所的门开着,可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前台位子空着,等候区放着两张米色的皮沙发,前面的矮桌上堆着一叠杂志供人消遣,此时当然无人问津。我真的来晚了,里面的人都下班了吧。
“有人吗?”我清了清嗓子,不敢大声说话,怕打破这一片静谧。顺着走廊,我慢慢地向里走去,里面的办公室更大一些,墙壁粉刷成很浅的蓝色,办公桌旁立着一只细长的花瓶,瓶里插着一把干枯的树枝,似随意,又似精心。
桌子后面有窗,窗帘半开,eva穿着一身白褂子,不由得让人联想到手术室的清冷和洁净,她背对着我站在窗前远眺,那一刻,时间对她失去意义,她早已忘了指间燃着的香烟,浑然不觉那烟灰积得老长,随时都会掉落下来。
我敲敲门:“嗨。”
她的肩膀微微一震,轻轻地转过身来。看着那烟灰终于掉落下来,我竟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种尘埃落地的安心。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走到桌前,平静地掐灭了烟头。
她这是特意在等我吗?这令我又开始不安起来,“耽误你的时间了。我该提前打个电话过来的。”
“用不着那么麻烦,反正我也不急着走。”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在酒吧以外的地方看到你,感觉很不同。”
“没什么变化吧。”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略略一摇头。
她想象过我?什么时候?我和她隔着一张桌子站着对望,她似乎忘了说过要替我看病的事,而我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于是一时间彼此都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她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笑道:“坐下吧,我替你检查一下。”
她用手握住听诊器,才让我解开外套,把温热了的听诊头贴在我的胸口,她微微侧着脸,专注地聆听。如果真的有所谓的心声,是否会被窃听了去?
我告诉她我嗓子疼,她恩了一声,开亮了灯,轻轻地捏住我的下巴,让我张开嘴给她瞧瞧。她带着手套,隔着薄薄的橡胶,我依然能感到她的手指,带有一种微凉的温度。
“扁桃腺发炎了,肿得那么大。”她说。我与她相距不过十公分,明亮的光线下,我第一次将她看个清楚。她已经不年轻了,但岁月却为她增添了一番从容之美。
“昨天就开始疼了?”她问。
我张着嘴无法说话,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松开了手,却并未远离我,目光凝视我的双眼,轻声问:“你用的是什么香水?我闻到铃兰的味道。”
也许是下巴还没回复原位,我怔怔的竟说不出话来。
她等不到答案,便直起身,恢复了医生的理性语调:“体温正常,吃点消炎药就行了。”
她脱了手套,去隔壁的药房拿了几瓶药递给我:“这些是常用的感冒药,我再给你开一些抗生素,你去药店买吧。”
“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这是我的心里话,“我和你素不相识。”
她正在开处方,听到我这句话笔尖略略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了起来。
我小心收好她给我的药单,她的字很潦草,潦草中又透着心不在焉,除了那个签名,其余的只有药剂师才看得明白。
接下来,我想我该告辞了。她点点头,说和我一同离开。走之前,她洗了手。
“要不要护手霜?”我说着取出包里的,递给她。
她欣然接过了,挤出一些抹在手背上,接着吸了一口气:“啊,原来是这护手霜的香味,我以为是你用的香水呢。”
“我不用香水。”
“这味道很好闻。”她轻声说道。
“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这不是贵重的物品,很多商店都能买到这个牌子的护手霜,很多女人也都会用它。
我们一起下了楼,狭小的电梯里,弥漫着若又似无的铃兰香氛。在大厦门口本该分道扬镳,她要去取车,而我该走向地铁站。她拿着车钥匙,却唤停了我的脚步:“如果你有时间,能不能陪我吃晚饭?”
她替我看病,给我开药,又要请我吃饭,难道只因为我曾借给她一把酒吧里的广告伞,和今天这支用了一半的护手霜?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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