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2-10 09:09:27
楼管事撩帐入内,一股暖香迎面扑来。
宽敞的大帐里,一尊碧玉香炉内余烟袅袅,柜、榻、几、席无一不足,一袭白衣的秦家四公子端坐在一张鸡翅木雕花小几后,手中捧着一本竹册,正细细研读。
而他身后静静立着一名与方才出去唤楼管事的侍婢年岁相差无几的少女,见楼管事进来,连忙屈膝福了福身。
楼管事对那少女侍婢微微点头,随后低头拱手,轻声唤道:“郎君。”
秦四郎清冷的目光自竹简上移开,落在楼管事身上,瞬间便回暖了些许,“楼叔。”他将手中的竹简合拢,轻轻搁置在小几上,慢慢站起身,孱弱的身子坐久了,难免有些不利索。
后头的侍婢欲上前相扶,却被秦四郎抬手制止,楼管事见状,忙走过去亲自将他搀稳,目光落在眼前苍白的脸颊上,忧色渐浓,“您的身子……”
“楼叔不必担心,我还撑得住。”
秦四郎微微一笑,打断了楼管事的话,他的声音温润悦耳,如山间溪流,将帐内那名侍婢打发出去后,秦四郎便问起了方才营地里发生的事。
楼管事对秦四郎向来知无不言,心中斟酌片刻,便开口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并未添油加醋或是偏帮了谁,只是说完后不由感慨了一声:“这般聪慧的小姑子倒是少见,可惜出身……”
秦四郎低头沉吟,疏眉轻蹙,好似在思索些什么,楼管事不敢扰了他,便静静的陪在一旁。
少顷,秦四郎缓缓的,淡淡的开口道:“虽说她是个庶民,但凭借那两句圣人言,也可让人奉为客了。”
“是。”楼管事沉声应道。
虽说士向来看不起民,但对于有真才实学的普通之人,亦愿以礼相待,此举并不意味着有结交之心,而是来自士族传承千年的礼仪风范。
崔莞深知此道,故而才刻意在楼管事面前说出那番话。
果然,启程时,她便被告知,可乘着一辆牛车代步,虽说是辆放置了些许货物的青蓬牛车,余下的空间也不算宽敞,可对于崔莞来说,不必与那些侍婢挤在一处,已然是喜出望外了。
车队行进,卷起一阵阵飞扬的尘土。
秦氏这支车队,统共加起来了足足有十五辆车,比崔莞原先估摸的还要多,车队两旁有配剑的护卫骑马相随,一旦有盗匪出现,便可第一时间上前冲杀。
坐在颠晃的车厢内,崔莞心中出奇的平静,醒来这短短两日,又是明谋暗算又是山匪追赶,将她原本敲定的计划悉数打乱,眼下须得重新思量一番才行。
她未曾想过会碰见秦四郎,不过正因如此,她才记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来,那便是为秦四郎医治顽疾,为她恢复容貌,为曾信铺路的不世名医姚不治,此时就在雍城!
崔莞眼眸轻闪了下,唇角勾起一丝冷艳的笑容。
上一世,曾信宠她,信她,皆因她助他寻到姚不治,医好一位贵人的怪病之故。
而曾信也因此鱼跃龙门,踏入寒门极难涉足的朝堂之中。
不过,今生再无这种可能了!
日期:2014-02-10 09:10:04
晋人出行,大多喜好纵情山水,陶醉于大好河山与明媚春光之中,故而,即便秦四郎前往雍城寻医,也未曾赶得风尘仆仆。
车队慢慢前行,好似一步一步穿梭在水碧与金黄交织而成的画卷中,令人仿佛自浓夏漫步到了浅秋。
这难得的炫灿景致,引得一路上简不离手的秦四郎也破天荒的搁下了手中竹简,一双桃花眼饶有兴致的望着窗外缓缓后逝的风光。
车队中其余人亦是两人一齐,三人一堆的或走着或坐在牛车上,说话谈笑,一阵阵欢悦的笑声时不时缭绕在车队上空,气氛轻松舒缓,自在极了。
唯有崔莞一人,静静的倚靠着车厢壁,坐在被货物堆得只剩半张空隙的木榻上,双眸轻阖,看起来似在闭目养神,但那一根根浓密纤长的卷睫,仿若落在芙蓉上的蝶,偶尔颤动几下,眉目间时皱时平,又好似在认真思量琐事。
突然,“啪嗒”一声轻响,惊得她唰的一下睁开双眼,明亮警惕的目光落在紧紧合拢的门窗上,哪有半分惺忪迷糊的摸样。
崔莞侧耳倾听,可除了牛蹄与轱辘滚动的声响外,并未有什么异常之处,仿佛方才那声莫名的轻响,只是她的幻听一般。
又等了片刻,仍是如此后,她不禁有些自嘲,面对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普通山匪岂会有胆量在光天化日之下前来滋事?再者外头还有护卫相随,那些能被士族招揽的护卫,多少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最不济,即便有什么危险,首当其冲也该是秦四郎,而不是她这个一无所有的小姑子。
这么一想,崔莞便逐渐放松了僵直的身子,可还未容她身子彻底软下,又是一声“啪嗒”的响声回荡在牛车内!
这回,动静比上一回要大,要清晰。
因而崔莞听清了,也确定这并非是幻听,是实实在在有人在敲击车厢,而来源则是……
崔莞秀眉紧蹙,她小心翼翼的挪动绷紧的身子,慢慢靠到合拢的车窗旁,抬起手,缓缓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
明媚的阳光自缝隙中倾斜照入,落在她蒙了面巾的小脸上,衬得那双点漆的眸子愈发黝黑谨慎。
然,待她看清窗外的人后,眸中的谨慎不由渐渐化为一丝惊愕。
“卫临?”
窗外一个骑着马,长相端正,身材健硕,一脸憨厚笑容的青年,正是方才在营地中曾为崔莞鸣不平的卫临。
见到崔莞含满讶然的眼神,他不由挠了挠头,颇为不好意思的道:“可曾扰了你?”
“不曾。”崔莞眼底的戒备退散了些许,只拉开一丝缝隙的窗子也稍稍打开了小半,但她的另一只手一直抓在窗棂上,可随时将窗子用力合牢。
对于卫临这个鲁莽却耿直热心的青年,她无太多排斥,反倒有一丝淡淡的好感,但并不意味着她愿意相信他。
“啊,那便好。”卫临弯唇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接着将手中的佩剑挂在马鞍上,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小包裹得严实的东西,策马靠近牛车,递给崔莞,“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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