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27 09:28:40
第四章 (3)
在中考这件事上,命运确实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安排好自己的命运,我回了趟滋源老家,向家人汇报了中考情况。
本来我还想去找燕燕。用二十分的成绩陪葬了对倪若晴的彻底死心,便死心塌地地打算从此一心对待燕燕。可是我爹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提前打下预防针,“暑假不要去东山(燕燕家所在的村子)了,那女子考完试便出去打工了。
我受伤的心正需要她的温柔慰藉,她却不等我两天就这么悄悄地走了?
她走了,我也走吧!我已经给自己的暑假安排好了事情,对爹娘说是在建筑队打小工。
其实我并不是给建筑队打小工,而是给自己打小工,或者说给滋水河打小工——在河滩挖沙,一小四轮车五元钱,两天可以挖三车,日均收入七块五。这活不比干小工轻省,挣得比小工也多不了块把钱,但是,却是挖一车卖一车拿现钱,不用担心被包工头拖欠工钱。那时候,还没有所谓的主流媒体去给被欠薪的农民工鼓与呼,即便有,他们恐怕更热衷去曝光黑心包工头违法使用童工。
滋水河滩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沙坑,这都是挖沙人的杰作,这也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活,一锹一锹地将藏在厚厚卵石层下的沙子掏出来,在沙坑上堆成一堆,过一会用小耙子将混杂在沙子里的石头耙掉,等到攒够一方左右,到河提上去拦挡一辆小四轮,站在它的牵引架上把它指引到自己的沙堆,然后再一锹一锹地将沙子装上车厢,五块钱便到手了。然后,再进入下一辆四轮的循环。
日期:2014-10-27 09:29:01
七八月的河滩没有任何东西可遮阳,地表的温度能达四五十度,挖沙人大多光着膀子,只穿一条大裤衩,实在热的受不了就将自己整个丢到河水里,连人带短裤就在水里躺着,换来片刻清凉便又跳进沙坑,身上的水很快便被晒干,同时还催化了皮肤的新陈代谢——身上的皮肤蜕出层层叠叠的白茬,轻轻一撕,便能撕下一片。不痛,甚至还有莫名的快感。蛇是蜕皮动物的鼻祖,想必它们每蜕掉一层皮,也会有这样的快感吧。
为了节省时间多挖些沙,挖沙人多是早来晚归,中间不回家。有家口的,老婆或孩子会在中午送来饭菜。我这样的光杆自然没人给送饭,两个咸菜馒头加一大壶水,基本便是中午的伙食。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中午,我常常一边啃着馒头,一边摩挲着两手的血泡,一边默默地面向太阳,找一些自我安慰。
下午六点以后是挖沙的黄金时光,太阳已慢慢向白鹿原跌落,河道里吹起夹带着水汽的风,在一身清爽中,一锹锹的沙子在夕阳里金光闪闪,这时,我充满希望地对夕阳说,哥挖的不是沙子,是黄金。
我的沙坑已经将近一人深,哪一天心情不好了周围扒拉两下就可以活埋了自己,不过这一天运气好,挖到了比较厚的沙层,在顺利卖出一车沙子后,下午六点多,我的沙堆又离一方不远。给手心吐了口唾沫,“加油,林阳,争取今天挣到十块!”
一锹沙划着金光落尽沙堆时,远处河提上突然走下一个熟悉的影子。落日的余晖撒在她洁白的连衣裙上,散落其上的长发也像我的沙子一样金光闪闪。
倪若晴不像是来河滩玩的,她在河滩上东张西望,每走到一个沙坑前便向里面探望。
难道她来找我?
日期:2014-10-27 09:30:29
果真她是来找我,“林阳——”找过几个沙坑后,她在河滩上开始呼喊。
我鼻子一酸,颓然丢下铁锹,一屁股坐在了沙坑里。
蹙额眉同学,我能想象你皱着眉头的焦急样子,但请原谅我不能响应你的呼唤。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浑身黑的像碳还在一层一层掉皮的这个少年,也不是你该见的人。
河滩上大大小小的沙坑不计其数,当太阳的最后一抹光也被收纳在白鹿原里时,倪若晴终未能找到我的沙坑。坐在坑底的我耳送着她的呼唤越来越远,终沉默在渐浓的暮色。
夜色里,我重重地将铁锹摔在地上。然后,在那沙坑里蜷到了天明。
没能在河滩找到,倪若晴一定会在她叔叔家等我。就让她无谓的等待,为那过去的一年唱一曲悲哀的叹歌。倪若晴,我知道你会恨我,恨吧,对注定无缘的人,恨总比爱好,恨总被同情好,恨总比牵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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