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漠送走辅导员老蒋,一晃一晃地从黄昏里走来。王路这才认真地注视起像影子一样随行着钟成的大高个。陈大漠这种脸型他见过,在天山脚下的巴州一带的蒙古族人都是这种面孔。陈大漠走到王路面前,坦言道:“我们到这儿来是挑选丨警丨察的,通过今天下午的较量,我们对你很有兴趣。你想过要当丨警丨察吗?”
“当丨警丨察?”王路的思维刷地一下,回到了少年时代曾经做过的梦。
王路出生在新疆,小学是在乌鲁木齐度过的。名声显赫的爷爷从部队离休后,执意要回山东农村老家过田园生活,并且固执地把孙子王路带在身边,他说:“我现在把他带到农村的目的,是为了将来把他送回新疆。”王路的中学和高中时光都是与泥土为伍,直到考上新疆大学,他才回到父母身边。在他眼里,爷爷是个响当当的硬汉,父亲也是,他认定自己将来也是硬汉。所以,他从少年时代就做着英雄梦,也无数次地设想将来的职业不是当兵就是当丨警丨察,因为只有这两个职业才容易成为英雄。可是,在他填写高考志愿书时,却没有选择军校或警院。因为,他清醒地意识到:无论爷爷还是父亲,都是他面前的一座山,今后怎么努力,都无法逾越他们的高度。如果选择与他们相同的职业,自己这一生都得爬山。他要另起炉灶,挑战自我。
“想还是不想?儿子娃娃痛快点!”陈大漠不动声色地追了一句。
那边,钟成的喘息声已复归正常,他从侧面盯着王路,王路感到了他目光里透出的锐利。王路意识到,如果此刻自己要是说“不”,那么,钟成肯定要瞧不起自己了。
钟成用他那双潮乎乎的大手使劲地跟王路握了握,向他传导出一种成熟男人的力量。他的声音很磁,透着男人特有的浑厚劲儿。王路暗想,一个男人是否真正有力量,跟他的年龄和经历有直接的关系。他不知道钟成这种男人有过怎样丰富的经历,但他羡慕眼前这个外形土包子似的中年男人,浑身上下洋溢着的霸气和自信。
钟成斩钉截铁地说:“不当丨警丨察你就瞎材料了,跟我走吧!”
这一招绝!只是,从小到大王路还没见过哪个人能指挥动他。除了爷爷和父亲!
陈大漠友好地拉了王路一把说:“站着干什么?走啊,提档案去啊!”看他那意思,王路已经是他的手下,就得听他调遣。
“凭什么?”王路心里不服,他突然来了灵感,很想给陈大漠来个“缠腕”动作,试试他的身手。如果一个丨警丨察连一个平头大学生都打不过,凭什么要跟他走?想到这儿,王路已经左腿上步贴近,突然来了个右勾踢,扫陈大漠的左腿。陈大漠毫无准备,但他将计就计,左腿略一提膝,将王路的右腿勾住,把他摔倒了。王路爬起又飞起右鞭腿,陈大漠一个垫步前腿正蹬,把王路堵了,紧接着又一侧踹腿,控制了王路前腿的提膝攻击,并突然近身用侧胸把王路撞出三四米,王路差一点倒地,这还不算完,陈大漠又腾出右手,来了个“锁喉”动作,王路眼看着要“死”,他奋力解脱之时,陈大漠突然笑哈哈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他评价说:“动作挺利索嘛,可惜都是花拳绣腿。”
王路立刻对陈大漠刮目相看。如此沉默的人,竟然是高手。
钟成的煽动很成功,王路几乎热血沸腾。就在他想要冲动地表达什么时,钟成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南疆地区博斯坦市公丨安丨局局长杨青山打来的:“钟头儿,今天早晨,有人报警,在距离依干其乡八十公里处,发现一辆被焚烧的出租车,同时发现一具被焚毁的尸体。”
钟成命令道:“你勘查仔细点,有线索随时向我报告,我现在就往回返。”
钟成接听手机时,脸色很不好,王路察言观色后认定,南疆一定出了什么事。果然,钟成收起手机时,对陈大漠使了个眼色:“他的事做个了断,然后马上回南疆。”
听了钟成的话,王路竟然产生些许失落感。他在钟成和陈大漠身上刚刚找到些令他莫名激动的感觉,结果,南疆一发生什么事,钟成就把王路丢到一边,可见,自己在钟成眼里根本就微不足道,什么都不是。王路希望钟成能认识到他身上那些还未被发现的潜能和价值,他想展示自己。
可是,钟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他走在王路的前方,像一个显著的路标。王路不由自主地跟着钟成的背影向前走去,他就是从那一天起,开始了追随钟成的历程。
当钟成和陈大漠翻开王路的档案时,却为难了。王路的父亲在新疆大名鼎鼎,而且是钟成一向敬重的领导,要是换了别的大学生,钟成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可王路的身份太特殊了。陈大漠试探着问:“要不,就算了吧?”
一听说“算了”,王路倒不干了,他问钟成:“怎么?被我父亲吓住了?他是他,我是我,各走各的路。从小到大,他没过问过我的事,现在也一样,我自己的事,自己决定!”
王路的态度倒是让钟成欣慰,可这究竟不是件寻常的事,钟成决定把矛盾交给王路自己去解决,他说:“就我个人而言,非常看好你,但你必须征得你父亲的同意,我才敢接受。”
王路说:“那你就等着我来报到吧。”
五
本来,马天牧已经欢天喜地地收拾好行装,只等与王路比翼齐飞,结果是王路中途变卦,非要当丨警丨察不可。王路做好了跟她分手的准备。
“你说变就变,起码跟我商量商量嘛。”在这件事情上,马天牧认为自己有资格指责王路。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王路的态度非常强硬,没有丝毫的歉意, “我已经选择了,你也有重新选择志向的权利。如果你坚持走,我高高兴兴地送你;如果你留下,我们就一起到南疆。”
王路说的都是硬话,全然把几年的恋情搁到一边。他还强调说:“我这样做是不想在以后从你嘴里听到‘后悔’两个字。”
马天牧气得脸都青了。她原指望王路能对她说几句软话,但王路把事情做绝了,他始终没有向她道歉。王路想,丨警丨察这个职业并不丢人,甚至是高尚的,为什么要对她道歉?
在一片沸沸扬扬的议论中,在众多男生的关注下,马天牧骑虎难下了:顺从王路,自己没面子,而且丢了事业;离开王路,可能成就了自己的前程,但失去了所爱的人。
马天牧沉默了两天,她希望这两天的痛苦能唤起王路的爱情,与她一同双双赴京。她用心期待着。但她的心始终空落着。王路没有回头,他忙着与男生们海吃海喝,叙旧道别,仿佛马天牧根本不存在,仿佛他们的爱情从未发生过。
王路到学校人事处办了手续。
马天牧也不动声色地打好行装。
这时候,俩人中如果有一人说句软话,他们肯定会热泪盈眶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他们都期待着对方主动。终于,他们错过了最佳时机。
马天牧快刀斩乱麻,在拿到硕士毕业证书的那天,抢先离开王路,独自乘坐火车去了北京。王路没有看见她的眼泪,她想给王路留下揪心的疼痛,因为她是揪着心走的。
王路了无牵挂地踏上从警之路。他把疼痛埋在心底,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欠马天牧的,在南去的列车上,他曾后悔过:就凭这几年的感情,怎么也应该送一送马天牧。
六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