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05 18:36:12
人对于和自己相似的人,会有强烈的认同感。人对于和自己迥异的人,有时候也会真心羡慕。杜鹃就是这样羡慕魏老师的。
杜鹃软弱、木讷。魏老师伶牙俐齿,做事干脆利落,毫不手软。杜鹃最羡慕她的一点是,她可以酣畅淋漓地表达对仇人的恨。可是她做不到。自始至终,杜鹃没有对陈刚骂过一句。
作为一个女子,杜鹃格外喜欢武侠故事。她仔细想过原因,可能就是因为性格过于隐忍、压抑了,而武侠故事是一个成人的童话,在那里面,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都有可能反败为胜、报仇雪恨。即使是郭靖那样的资质,也能够通过勤学苦练和机遇垂青,而修炼成为“侠之大者”。
现实社会也是一个江湖。那么,是否每个人都有这样命运转折的机遇?在此之前的漫长黑暗中,有几个人能做到不被绝望和怨恨控制?睁着眼无法入睡的夜里,秒针的每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都那么惊心动魄,幽暗中就像有一万条小虫子,在心灵上啃噬……
暮春季节,远山传来声声杜鹃的悲啼,似乎看得到那只小鸟唇角的鲜血,它到底在诉说什么?卡夫卡在《变形记》中讲述了一个压力过大的人变成了一只丑陋的甲壳虫,她的家人对它逐渐淡漠、厌倦,任凭它悄无声息地死去——人如果真的可以变称自己想变的东西就好了……
睡不着的时候,杜鹃只有起来翻书。她刚从新华书店花了一百多块钱买了一套考公务员的书,厚厚的两大本。但是她看不下去。走到窗前,看到一弯清冷的月亮,想起
两个人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
那天炒了六个小菜,杜鹃第一次喝了白酒,她竟然喝了两小杯。陈刚很诧异,说,看不出你竟然有这样的酒量。
杜鹃淡淡一笑说,你看不出的还多着呢。我以前没喝,不一定我不会喝。不是有句话,真人不露面嘛。
他又说:“这菜里你没有下毒吧?”
杜鹃呵呵一笑,答:“我下毒?你以为我是电影里的如花姑娘啊?就算下毒毒死了你,我也不能活,我还想好好活下辈子呢!”
这个中秋节的白天,两个人恩爱夫妻一般去了杜鹃娘家。捎的是羊腿、牛奶。
后来,得知了一些事。杜鹃还是没有能狠狠地骂陈刚一顿,相比较而言,她更恨那个叫胡晓红的女人。有句话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说这话的人,一定不是女人,或者没被女人伤害过。
正因为都是女人,所以女人之间一旦有了仇恨,绝对没有原谅的余地。胡晓红过早地伸手,拿走了杜鹃碗里的东西,这是事实。杜鹃身体有病,胡晓红是健康人,她们之间连对手都不是,而是乘人之危。如果杜鹃是一个泼妇就好了,她一定去他俩的科室,当面狠狠甩姓胡的两个耳光,骂她一句“**!”是的,如果她是泼妇,胡晓红也许还不敢抢她的东西呢。可是……
在他们结婚那天,杜鹃给陈刚发了一条信息,她很想像魏老师一样,出一口恶气。她想说:“热烈祝贺陈刚和赵晓红二婚快乐!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
发出去的是:“听说你就今天结婚了,祝贺你。我最好的十年,是跟你一起过的。祝你以后幸福”。
其实杜鹃想说的是后面的话:“如今我老了,你还正当时。你结婚之日,我愿以鲜血和生命赠你一份厚礼。”但她还是厚道的,不愿在这样的日子说那样的话。如果一定要讨这笔血债,她一定要以别的方式,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许十年之后,也许后半辈子,她要以自己的方式雪耻。
日期:2014-10-06 00:58:15
杜鹃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躲起来舔舐鲜血。她需要有一个安全的地方养伤,需要有人听她倾诉,否则她就会疯掉。本来妹妹杜若是最理想的“树洞”,可是杜若那时候刚刚做过手术,需要静养,杜鹃没法把自己这件事跟她说。她开始频繁地走娘家,想从母亲那里得到一点安慰。然而母亲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一样浇在她头上。
母亲说:“路是你自己走的,有罪你自己受。你都三十多岁了,有事别跟我们说!”
杜鹃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几乎是喊着问母亲:“我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又不能跟外人说,我还不能回来说一说吗?你不看别的面子,你看在我是个病人的面子上,也不该这样对我吧?”
“你有什么病?你有病也不是我们让你得病的!我为什么要让着你?你是个女孩我们供你上学对起你了,你现在混成这个样子,你还有脸回娘家诉苦?我们都后悔当初让你上学!”
母亲的话,让杜鹃愣住了。
外面下着雨,她没有打伞,就冲进雨幕中,回了自己的家。
回家后她辗转反侧睡不着,好容易睡着了,突然听到娶亲的唢呐声,看到有人进洞房的场面,她看到那个美丽幸福的新娘是自己,突然又变成了一个陌生人。那个女人伸出一双涂着长长的红指甲的手,向她的心口处挖了下来……
她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
她想起小时候母亲生病,有时候一天都不做饭,她和弟弟饿了,去大娘家要了吃。母亲并不觉得理亏,她说:“我不吃,我也不做。我自己生病顾不上自己,你们谁我也顾不了。”
就是那个时候,杜鹃第一次觉得母亲不称职,如果一个母亲不称职,就不应该做一个母亲。她羡慕别的同龄孩子的母亲。有一次她终于大着胆子顶撞了母亲,大声说:“我长大了不要孩子,我当你的孩子一点也不好过,你还不如不生我呢!”
杜鹃这番大逆不道的话引来一顿毒打,母亲将她踢倒在地,让她爬起来,再一脚踢倒。又操起擀面杖敲她的头,擀面杖打断了,她的头上起了一个大包,后来那里就不长头发,母亲用蒜头给她擦,很久后头发又长了出来。
母亲打她的时候,会锁上大门,邻居奶奶听到惨叫,趴在墙头上劝,也没用。杜鹃的弟弟也没少挨过打。在这点上,母亲没有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孩子是她生的,命是她给的,看孩子不顺心不顺眼就该打。有时候姐弟俩没什么错,遇上她心情不好,也为一点小事遭到打骂。
只有杜若没有挨过这样的打,杜鹃的舅母有个孩子夭折了,很多年没孩子,就把刚出生的杜若要了去,杜若在养母那里,过得比跟着亲娘还享福。
一母同胞,也不同命。
杜鹃恨自己是个废物,为什么去大医院都查不出病,就是没孩子,可就因为这个离婚了,给娘家丢脸了。难道就是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可是家里明明知道当初是男方的原因——好吧,无论什么原因,女儿离婚了,就是给娘家丢脸。有病也是给娘家丢脸。白白上了学,到头来不但不为家里增光,还抹黑……
再一想,没孩子是天意。有孩子也挡不住男人外遇,男人外遇她无法忍受,还是离婚,离婚还是得让娘家人丢脸,那时候一个伤心的女人自顾不暇,如何照顾好一个孩子?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