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的孩子结婚都比较早。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俊杰就结婚了，和一个跟他一样在南方打工的家乡姑娘小红，想来已经四年多了。我是趁着出差时间去的漯河，他们当然也是凑着我的时间，一起来看望郭师傅，当然是让郭师傅帮忙。说起他们的情况，也和孩子有关，不过相对来说还是有些特殊。
　　我们见到郭师傅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客户那里做饭了，而是换了另外一家工厂，距离客户那里并不远，不过位置更偏僻了。郭师傅在这边当然还是当厨师，兼值夜班。工厂里人不多，也就二三十个，这里只管中午一顿饭，虽说晚上不能回家，可闲暇的时间却是更多了。
　　我们提了两瓶酒和一些礼品，和郭师傅寒暄了一阵，就很快进入主题。

　　郭师傅先是给俊杰他们两个人把了脉，又看了面相和手相，最后问了八字，口中念念有词地掐指算着。
　　过了一会，郭师傅眼睛死死地盯着俊杰媳妇小红，把小红看的小脸儿都红了。我看俊杰一脸不悦，赶快打圆场。郭师傅抓起桌上的酒喝了两杯，对他们的情况问也不问，淡淡地说：“你们曾经主动打过两次胎？”
　　我想这次是郭师傅看错了。俊杰的情况我是知道的，他们只打过一次胎。那是在他们刚结婚不久，家里就急着抱孩子，所以他们结婚当年就怀孕了。家里人和他们两个别提多高兴了，小红也就不再出去打工了，在家里被公婆小心伺候着。他们两个年青人也高高兴兴地等着当父母。
　　可是事情偏偏不凑巧，这次公婆陪着小红去医院例行检查的时候，顺便查了孩子的性别。虽然在城市这种事情是明令禁止的，但在农村，查看胎儿性别并不算什么大事，花上十来块钱就解决了。结果让公婆很失望——是个女孩。
　　虽说现在提倡生男生女都一样，但是俊杰的父母骨子里却是重男轻女的厉害。从医院回来就没有给小两口好脸色。后来在俊杰爸妈的联合攻势下，俊杰和小红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还未出生的胎儿。当时因为打胎，小红身体可是遭大罪了，打胎对孕妇的身体伤害是很大的，何况胎儿都那么大了。
　　后来他们又怀孕了，这次是个龙凤胎。这样，一家人的愿望终于得到了满足。就在大家都觉得幸福的生活即将开始的时候，这对小两口不可思议而又痛苦于心的遭遇，却又无情地上演了。
　　他们具体打过几次胎我都已经没办法数得清了。但要说最初主动打胎，恐怕也就这么一次。
　　小红嘴唇动了动，红着脸没有说话。毕竟对着外人说这种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俊杰轻轻点头对郭师傅说：“是的，是两次。”
　　原来，他们虽然都是我老家的人，却是在南方打工时认识的，两个人几乎可以用一见钟情来形容。俊杰说，他们从认识到正式交往再到同居，只用了不到半个月时间。也许在有些人眼里觉得这事不算什么，但在农村出来的80后孩子眼里，还是比较少见的。至少在我们村里是少见的。
　　当时他们还没有和家里人说起在外谈朋友的事，不料小红就已经有了。两个孩子惊慌失措，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最终选择了堕胎。这是在他们结婚前发生的事，俊杰对谁都没有提过。
　　看来我是跟不上时代潮流了，到现在还是光棍一条。要是和哪个姑娘投缘，恐怕也不会发展这么快吧。现在的年轻人办事已经都这么迅速了，可怜我还这么屌丝，活该单着。
　　郭师傅说我：“你打电话也不说清楚，光说是关于孩子的，我还以为是求子呢，呵呵，害我把脉看相的花这么长时间，瞎耽误工夫。”

　　“那不是不好意思说嘛。”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事在电话里和郭师傅确实不好意思说。
　　日期：2014-02-14 20:17:00
　　事情是这样的，在他们生下宝贝孩子以后，生活还很正常。但后来，实在不好说出口的事情就悄悄发生了，因为这件事，两人也闹出很多不愉快。
　　在他们生了那对龙凤胎以后，痛苦就出现了，因为他们只要同房，不管是采取措施也好，选择安全时期也好，事前或事后吃药也好，都逃不了一个结果——怀孕。
　　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只要他们在一起，就一定怀孕。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可时间一长，他们自己都伤心了，甚至在安全期采取措施并且房事后赶紧吃药，这些手段都丝毫没有效果，他们就像是受了诅咒一样。
　　有人因为不能生育而苦恼，四处求医。可他们，是为了不愿再怀孕，四处问药。可是医生说这是意外，注意下就好了。但是俊杰他们不管怎么注意，始终逃不出怀孕的诅咒。
　　这可苦了这对小夫妻了，你想啊，年纪轻轻的合法夫妻，不能同房，这是多么大的煎熬啊？两年以来，也不知道他们为此吵过几次架。
　　生活真的是没有满足的时候，幸福也好像只能存在于未来，是个美丽而遥不可及的梦。曾经，俊杰他们以为结婚就会幸福，可结婚后，等待他们的却是琐碎烦恼的生活和被逼要孩子的经历；后来，他们以为怀孕就会幸福，可得知怀的是个女孩的时候，小红因为堕胎受过多大的罪，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再后来，他们以为生下男孩就会幸福，可当他们生下那对龙凤胎后，面对的竟然是年轻夫妻不能同房的尴尬和痛苦，想来这种痛苦和尴尬也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体会，甚至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那再往后呢？等他们解决了这个痛苦之后就会幸福吗？恐怕还有其它的苦难在等着他们。

　　也许人生下来就是要受苦的，但即便是再苦的生活，人们还是要苟延残喘地活着。
　　这好像是个永恒的悖论。

　　人生就像是一个前进的车轮，明知道前面是无尽的沟沟坎坎，无尽的荆棘丛生，却总在心里自欺地说，前方一定会有一条光明大道在等着我们。待到车轮磨损毁坏，再不能上路，也依旧看不到那条光明大道。有人还在自欺欺人地说，我虽然没见到，总会有人见到的，因为那条光明大道在我们心里。
　　人生，不是自欺，就是欺人，要不就是自欺欺人。
　　我忽然很迷茫。我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以后等待我的又会是怎样的艰难险阻、痛苦无奈。但在人生这条路上，我们只能前行。虽然受尽苦楚，也要苦苦支撑，就算在临走时也是百般不甘。
　　“我看到一个女婴就在你们身上。”郭师傅看着俊杰说。
　　他们显然被吓了一跳，我也是大吃一惊。
　　郭师傅接着说：“我刚才和这个婴灵沟通，劝她能够离开，可是她对你们的怨恨太大了，根本不想走。我吓唬她如果不走的话我就收了她，而她却宁愿粉身碎骨也不放弃报复你们。”
　　日期：2014-02-15 16:29:00
　　郭师傅的话把俊杰吓傻了，小红更是面色苍白，眼泪都出来了。
　　郭师傅让他们出去多买些元宝、黄表纸和香。出了工厂门口不远处就有，俊杰他们出去买东西，我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