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10-31 12:48:08
　　第五章　只要我站着，我兄弟就绝不会跪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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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中的学生来自全县各地，有很多和我一样的山里娃。中考后我便立誓要在高中重塑一个全新的山侃，放下心里的卑微，交一大群同龄的朋友，把半瓶子才华张扬在教室，把半吊子劳力挥斥在操场！
　　可惜，接二连三的变故让我在开学之初便没了心劲。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倪若晴不出意外地和我都在高一一班，包括高四在内，滋水二中每个年级的前两个班是所谓的重点班。
　　冤家路窄。冤家有很多种含义，情仇冤家，欢喜冤家，小冤家，我们这算是哪一种？
　　不管属于哪一种，冤家形同陌路。女冤家是因为恨，她从来不见在我面前舒展眉头。男冤家是因为愧，我总不能再去告诉她，我退婚了，我们重新来过。那样，不用你们鄙视，连我都会回敬自己一记中指。
　　如果说滋水二中有什么比滋水一中牛掰的，那就是它那全县最大的操场了。因为操场大，便不时被县上借用做别的活动，那些年举办最多的活动，便是公检法的公捕公判大会。每一次公捕公判大会，能容纳几万人的操场便被挤得水泄不通。

　　若干警车开道，若干警车断后，一辆辆军用卡车一溜溜开进操场，一个个五花大绑的人犯被荷枪实弹的武警提溜下卡车又提溜上主席台，每个人胸前都挂着大大的硬纸牌以明正身罪状。如果某辆卡车上偌大的车厢里只有两个武警押着一个人犯，不用问他一定是一个死刑犯，可以享受单人单车的待遇。
　　日期：2014-10-31 12:48:32
　　被检察院检察长宣布逮捕的，武警给本来就绑着的人犯们再上一道绑绳，打最后一个结时会用膝盖将人犯高高顶到半空再重重摔下，那一个武警顶的低了或摔的轻了，会被台下的看客们嘲笑把式不行。人犯们从空中摔下的啪啪声，让我听得胆战心惊，心道如果是我这瘦麻麻的小身板，估计在那一扭一顶一摔下，不断胳膊腿折腰才怪。
　　下来便是法院院长宣布对定罪人犯的刑罚，随后，人犯们又被武警从台上提溜到车上，被判徒刑的拉倒监狱服刑，被判死刑的直接拉到刑场吃花生米。一般一次公判，少不了三五个一小时后吃枪子的。
　　死刑犯往往也有不同的表现，很多还没等武警提溜便已软瘫在台上，也有硬气的，被押上车后依然腰板挺直，对车下哭哭啼啼的家人大喊一声：“哭什么哭？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车下便爆发出一片并不齐整的喝彩，拖拖拉拉淹没了他家人拖泥带水的啼哭。
　　死刑犯行刑的地方叫白马坡，这个白马坡并不是当年关羽斩颜良的那个白马坡，从古至今却一直是滋水县的刑场，几千年来斩杀的人未必会比三国时那场大战死的人少。三一二国道从白马坡穿过，即便最胆大的司机，也绝不敢夜晚单人单车从哪里经过。
　　日期：2014-10-31 12:49:17
　　我们班有个胆大的同学魏质彬，在一回公捕公判大会后骑着自行车追着军车一直到白马坡看行刑，不少人包括二中的学生都看过行刑，有的人甚至乐此不疲。魏质彬只看了这一回，骑着自行车去的，失魂落魄连自行车也丢了回来。连着多日只要端起饭碗看着白白的面条便哇哇地吐，他会不由自主想到一声枪响后人犯流出的脑浆。
　　我从不敢去看这样的场景，即便是在大操场的公捕公判大会，其中某一回也足以让我两腿战战了。

　　那一次的人犯中有几个**犯，所涉的是同一个案子。案情很简单，三个某村子的闲人在某天傍晚将一名路过的妇女拖进了苞谷地，其中两人实施了**行为，另一人不知何故自己没有“出击吧”，却在另两人实施**时帮同伴掰着受害妇女的腿。三人均被以**罪判刑，而那第三个人被滋水二中的学生戏谑为掰腿罪。“小心犯了掰腿罪！”男生们常常这样互相开玩笑。
　　这三个字却让我听的心跳肉紧。我和燕燕那次未遂，如果追究起来，似乎比“掰腿罪”还严重。她已经不是我的媳妇了，会不会在被抛弃的羞愤之下去告发我？
　　日期：2014-10-31 12:49:40
　　我在忧患中惶惶不可终日。燕燕却比我坚强，“林阳，其实我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局，只不过它来的比我预想的更快。”她站在他们小饭馆的楼下，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斜斜地投射到墙上，若即若离。
　　“我爸是封建家长的做法，我要反抗，燕燕，我将来还要娶你。”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话是出自真心还是为自己开脱。
　　燕燕并没有表现出感动，她的眼睛越过我的肩膀看向远处，“林阳，你是个傻瓜，等你长大了就不会说这话了。”
　　我还想辩解，燕燕却用手挡住了我的嘴，“你是凤凰，一定要远走高飞的。你爹说的对，谁也不能拉住你的翅膀。”

　　每个人都这么说，我却越来越讨厌听到这样的话，飞，飞，飞，飞那么高打飞机啊！
　　“可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了。我要为你负责！”前半句，我说的懦懦弱弱，后半句，刻意挺了挺瘦弱的胸膛。
　　“我不后悔。”燕燕抓着我的手紧了紧，“林阳，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给山里娃扬眉吐气。再见，以后别再来找我。”她说完猛然丢开我的手，转身跑进了饭馆。
　　我下意识地抬了抬手，不知道是要挽留还是想告别。良久，终于失魂落魄的转身走向街头。
　　我不知道，燕燕一直在楼上的窗口目送着我的身影踯躅在街头越来越小直至被夜色淹没，她默默地对这个背影说，“林阳，其实我很后悔，后悔那晚没能真正成你的……”
　　半年后，燕燕从小饭馆辞工，从此渺无音讯。
　　那一年，这个只有十五岁的山里女孩，在变故面前表现出的果敢、成熟、包容、隐忍，即便成年人也要自愧不如。都说我是山里的凤凰，其实这个叫张燕的女孩才是，她先是悄悄张开爱的怀抱去疼打小便被灌输应该去疼爱的人，在她初生的情丝被无情斩断时，她又默默地藏起断发，张开了远离的翅膀，以此了断她和他的牵挂，直到岁月无声，了无牵挂。
　　待你长发及腰时，我已不知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