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4-18 12:31:56
　　第六节
　　父亲是工厂的工人，工人都喜欢喝酒。有一次我们两个人在家吃饭，父亲又唤我一起喝酒。几杯酒下肚，见父亲已经喝到微醺，我便问父亲对李建设这件事的看法。
　　“像他这样，通过犯罪的方法，积累了第一笔财富。然后他开始洗白，成为所谓的成功商人，那么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父亲红着脸，毫不思索地回答：“能有钱就是本事，现在这社会，笑贫不笑娼。什么是犯罪？犯罪就是做坏事被抓到了。什么是合法？合法就是做坏事没被抓到。”
　　日期：2013-04-18 12:34:19
　　这个回答并不令我意外。事实上，如果我随便去大街上找个成年人来问，得到同样回答的概率，高达99%。因为这个时代，衡量一个人是否成功，并不是看他的才能，或者他的德行，而是看重他的钱财。
　　有钱就是本事，这是当今社会的共识。因而只要你有钱，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本应是靠德行来赢得的尊重，或者靠才能来赢得的敬仰。但说实话，从他的口中得到这样的回答，多少让我有点儿失望。
　　沉默了一会儿，父亲突然问我：“你知道这个世界上，通用的语言是什么吗？”
　　日期：2013-04-18 21:57:02
　　“英语？”当时我正为考四级而发愁。
　　“不是，是钱。钱是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语言。即使你走到世界上最荒僻的角落，哪怕你面对的是非洲丛林的土著人，他们甚至都不懂得要穿衣服，但只要你拿出钱来，你就能做到你想要做的任何事情。钱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语言，它的威力胜过一切法律和道德。
　　一个人只要有了钱，就能摆脱法律和道德的束缚，成为人上之人。法律和道德，是上层人给穷人准备的枷锁，它能让穷人老老实实地生活在社会的最下层，受尽那些有权有势者的剥削，还自欺欺人地认为：自己活得很有尊严。”
　　日期：2013-04-18 21:58:06
　　他不停地小口喝酒，我不断地给他斟满。
　　“知道么，在过去，我爷爷的爷爷，为了道德的原因，执行家法，把一个偷男人的妾，用给牲口切草料的大铡刀，把那人斩碎了喂狗。但是他自己呢，到处吃喝嫖赌，而且其中不少人还都是大家闺秀。”
　　“那他是怎么发家的？”
　　日期：2013-04-18 21:59:44
　　“他卖烟土。那时候官府表面禁烟，但实际上，禁烟是为了谋私。
　　你想，如果不禁烟，官府就没有权力去抓走私烟土的人了。那烟土的价格就会很低，鸦片生意也就无利可图了。但是如果禁烟，鸦片就会奇货可居，走私一点点，就能发大财。
　　那时候官员拼命地要求皇帝禁烟，目的不是为了大清王朝的社稷，而是为了自己勾结英国商人，贩卖烟土获取暴利。咱家是汉人，满清政府不用汉人，所以咱家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富户，却终究不能做官。当官的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
　　后来我爷爷的爷爷，他就是个很有学问的人，看出了这里面的门道，变卖所有土地，勾结官府走私烟土，发了大财。后来又开设纺纱厂，洗白成为了正经商人。”
　　日期：2013-04-18 22:05:07

　　“你之前从没跟我说过这件事。”
　　“这种事情哪能随便说，你爷爷当初被打死，也没对外人说过这件事。一旦说了，就不是他一个人去死了，全家都要死。也就是现在年代变了，没有人再追究以前的失去了，我才敢跟你说。”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只要你能在别人开始注意你的罪行之前，先获得足够的金钱，去买通那些可能给你找麻烦的人，你就能成为一个成功者。”
　　日期：2013-04-18 22:31:56
　　他的话虽然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但也着实令我惊奇。因为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是个循规蹈矩的老实人，他从不做任何违法的事情。现如今却发出这样的议论，让我感觉很是不合常理。
　　“那你为什么老老实实的，从不做任何违法的事情？”我试探性地问。
　　“你以为你是什么喂大的？我之所以在工厂里表现得勤勤恳恳，是为了掩饰我偷工厂铜线的事情。你母亲小时候没有奶，要吃奶粉长大。奶粉多贵你知道吗？我一个月40几块钱的工资根本养不活你！
　　但我偷东西，从没被抓到过，因为我懂得怎么掩饰自己。我平时表现得很老实，在领导面前是个少见的好人，所以我从没被工厂保卫科的人怀疑过。我犯罪是为了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