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活下去——南宋的百年挣扎》
第2节作者:
暮雨飞红
赵构这边闹得正欢,汴京却失守了。两代皇帝全成了俘虏,帝都的财富被劫掠一空,人口被掳走无数。所有的近支宗室全部被俘,无一幸免。这主要归功于宋朝的档案意识,当年做了一个《玉牒薄》,记录了宗室的各种信息,那叫一个详细。现在正好照单抓人,一个也别想跑。只有赵构在那招兵,一时还抓不着,另外七帝哲宗的孟皇后由于被废,不在宫里住,也当了一次塞翁。中华大地的主人位置出现了真空,是改朝换代,亡国灭种,还是重振雄风,历史进入了徘徊期。它很短暂,各方力量开始作出本能的选择。
金人现在有点像个中奖的彩民,幸福地不知所措。前两年还是辽国大地主的羊倌儿,现在居然把两大王朝踩在脚下,真有点管不过来。怎么办?我得雇个经理。往战俘堆儿里一看,张邦昌最合适。这个家伙听话,胆小如鼠。让他管着这些汉人,我们管着他就行了。宋朝的大臣们一听都急了,张邦昌那模样还当皇帝呢?怎么也得挑一个姓赵的啊。御史马伸甚至发起了签名活动,御史中丞胆小不想签,拗不过大伙,也签了。签完一琢磨,玩就玩大的,干脆单独给金人写了一封信,请求复立钦宗。副帅粘罕看后对他产生了兴趣,北归时把他也捎着了。他就是秦桧。
日期:2014-02-07 09:23:19
金人对这个被自己砸得稀烂的地方越发讨厌,告诉这些俘虏,再不同意就把你们都干掉。这可受不了,大臣们都不敢再反对了。但张邦昌还不干了,他也知道这玩意不是好干的,当上就是汉奸。想自杀还下不去手,最后半推半就还是当了。金人说这个新王朝国号叫“楚”,楚不是在湖北吗,金人整不明白这些。哎,楚就楚吧,你愿意叫蜀也没人敢管你。金人有效率,马上举行登基大典,张邦昌不敢坐龙椅,在边上摆个破凳子,群臣一跪拜,他就站起来,就差没哭了,不然都可以跟宣统比比了。闹剧结束以后,宗望问他需不需要留一部分金兵帮他看场子,他也谢绝了。
金军一撤,张邦昌就被唾沫星子淹得半死,赶紧把硕果仅存的被哲宗废掉的孟太后从民间找回来垂帘听政,自己还做回臣子,这大楚政权等于就存在了三十三天。但是即便退了位,大家依然不放过张邦昌,口诛笔伐,老张也犯了愁,决定去找赵构。
此时的赵构,已经是皇帝了。徽钦二宗被掳走以后,皇室成员就剩他一个了。在这场劫难中,他的父母,兄弟姐妹,一妻二妾,族人都被俘虏。换是个普通人,遇上这事都得急出疯病了,人家却先建立大元帅府,在汴京城破之前就开始使用天子的部分仪仗,确信父兄被俘以后,就在应天府(今河南商丘)登基继位。权力是扭曲人性的酵母,为了获得它,人性中仅存的善良显得不堪一击。不能说他此时毫无悲痛,但起码已经是很次要的事情了。
所有的皇子被俘,对他们个人来说是灭顶之灾,未来他们将在塞北的严寒中度过地狱般的余生,但赵构也成了未必合法,但唯一可能的继承人。大家都不会忘记明朝崇祯皇帝自尽后,南方的福王、桂王、鲁王之流都纷纷演起了赵构,可惜戏台只有一个,还没等清军赶到,就先互掐致残,最后被清军和吴三桂一个个干掉。赵构当皇帝没有上岗证,钦宗没机会给,也未必愿意给,所以学了点儒家文化的金人在那边没完没了地攻击他的合法性,但自己人这边没人敢找麻烦,毕竟没的选择了。
张邦昌跑去应天府见赵构,献上玉玺,趴在地上大嚎一场,说尽了自己情非得已的悲惨往事,赵构也表示理解,当年出使金营时这哥们的怂样子他是亲眼看到的。他好言相劝,还提升他做太傅,位列三公。但李纲不这么想,你丫都称过帝还想活着?之前我含垢忍辱地给你磕头,就这么算了?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李纲这时还有用,赵构就只能放弃张邦昌了,反正也没啥舍不得的,先把他发配到潭州,没过几天又赐他自尽,张邦昌自尽前鼻涕眼泪一大把,看这段历史让人很不是滋味。
日期:2014-02-08 18:56:47
张邦昌这个人,进士出身,官一步步做上来,本打算和徽宗君臣们一起就这么在书画笔墨和花鸟石头中混一辈子,没想到会逢上这么个年代。说他谋逆,那是夸了他的胆子。他如果不想背这个黑锅,除非当时一听说让自己当伪皇帝就自杀,文人们普遍都没这个范儿,这个谁也没资格笑话谁,当年李煜被俘前也打算自杀,火都架起来了,藏书也扔火里烧了,到底还是没敢跳进去,说实话我鄙视了好些年,直到自己也到了他当年的岁数,认真想了一下那烈焰升腾的场面,也心里直哆嗦。那张邦昌也只能算是软弱,他一直就是被推着走,到底被推进了臭水沟。金人要给他留兵他不要,还请求金人不要带走王妃们,因为其中有人已有身孕,想留下赵氏的血脉,可惜粘罕也不傻,没有答应。金军北撤时,他带着百官送出很远,哭着给徽钦二宗下拜送行,不管有没有表演的成分,起码比很多寡廉鲜耻的人强。最后他得一个这样的下场,很自然就会让人想到如果当时他更不要脸一些,更狠一些,绝不至于这么早死,或许还能善终,身后的名声反正也不会更糟糕了。咱们中国的文化好是好,就是有时候道德感太强,少了几分宽容,也活生生逼出不少乱臣贼子。
当上了皇帝的赵构,此时还没想好在哪安家。汴京残破不堪,明明是不战而降,城却被祸害得比打过巷战还惨。宗泽一面抢修城池,一面劝赵构留在这里,李纲主张退守襄樊,机会成熟以后再回汴京,更多的混日子型官僚则强烈要求过江去南方,只有长江的波涛才能带给他们安全感,很不幸,赵构支持了这些官僚。他有他的想法,他觉得最要紧的是保命,如果留在中原打仗,打败了就没命,打胜了就可能把老爹和大哥接回来,还是一样没命。所以南逃就是唯一的选择,什么“宋室南渡”之类的省省吧,和“徽宗北狩”一样可笑。
赵构罢免了总是和他唱反调的李纲,现在也不准备打仗了,这家伙没用了,跑路还用你帮吗。太学生们很愤怒,一个叫陈东的组织上书请愿,要求起用李纲,规模很大,后来太激动了,把主和的官员也揍了,还打死一些宦官,赵构一看,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立即把陈东等人抓了起来,推到闹市给砍了。宋朝历来很优待知识分子,这次真是急了眼。皇位本来就来路不正,正好杀他们立威。在封建社会,一切政策都是出于对维护皇权的考量,可以为了利用你、软化你就优待你,自然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为了巩固皇权而干掉你。
日期:2014-02-09 09:04:49
二 漂萍岁月
没有了反对的声音,赵构顺利地逃往扬州。得知张邦昌退位身死的消息后,金人很愤怒。这个废货,让他当皇帝他不当,居然被姓赵的给搞死了。也不用看那个破名单了,就剩赵构一个了,不逮他不行,真后悔当初把他放回去,还得费这二遍事,真是老龟脱得金钩去,摇头摆尾不再来。宗泽防守的汴京再次首当其冲,老将军一呼百应,河北河东的义军纷纷响应。各军奋力阻击金军,岳飞此战中也表现不凡,被提升为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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