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嘉拉过包小坤的手，把盒子放到他手里。
　　日期：2014-10-19 10:42:58
　　“您来有什么事吗？”李文静问。
　　“我想问几个关于包水的问题。”
　　“您是干什么的？”
　　“您放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想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都不重要了，他是自作孽。”李文静低声说，“他毁了这个家，毁掉了一切，我知道他早晚会是这个结局。”
　　“也许这个结局并不是他该得的。”
　　“有什么区别吗？”李文静说，“他早已成了废人。”她的眼睛木然地看着地面，眼光中充满了悲凉和怨恨。
　　“每个人最终都会死的，但任何人都不能提前安排这件事。”嘉嘉说。
　　“是吗？”李文静淡淡地说，“如果真的有人安排他去死，我倒很感谢这个人。”
　　“我很同情您，但如果方便的话，我还是想问几个问题。”嘉嘉说。
　　“你问吧。”
　　“他这些日子——我是指最近半年，或者最近三四个月——经常到外地去吗？”
　　“没有，他从来不去外地。”
　　“以前呢？”
　　“没有，这几年他一直住在这儿，从不离开。”
　　“他有什么经常往来的亲戚吗？”
　　“没有，他的父母住在乡下，他们从不来往，即便告诉他们包水已经死亡他们也没有来。他还有一个哥哥，在广东打工，他们从来不来往。”
　　“明白了，他吸『毒』时间长吗？”
　　“大约五年吧，在孩子出生一段时间后。”
　　“他近期是不是有突然有钱或者给你钱的时候？”
　　“没有，他从来不往家送钱，我从来不知道他有多少钱。”
　　“他是不是常向人借钱？有没有欠债？”
　　“这个——我不太清楚。”
　　“比如有人来家里讨债？”
　　“没有。”

　　“你们的感情——”
　　“我们没有什么感情。”李文静打断她。
　　“我明白了。”嘉嘉低声说，“他平时回来睡觉吗？”
　　“每天都回来。”李文静说。
　　“一般是几点回来？”

　　“他总是很晚回来，有时两三点，早也在十二点以后。”李文静说，“你问的这些警察都来问过。”
　　日期：2014-10-19 13:48:02
　　“我知道。”嘉嘉微笑着说，“我最后问几个问题，他生活规律吗？比如每天固定几点起床？”
　　“他总是起得很晚，大约中午才起床，吃完午饭就出去。”

　　“他每天都在家吃午饭？”
　　“差不多吧。”
　　“也就是有时候也会出去吃？”
　　“偶尔也会。”
　　“晚饭呢？”
　　“大部分时候回来吃，有时也在外面喝酒。”
　　“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起得很早的时候？不经常，但有这种时候。”
　　“这个——”李文静犹豫了一会，“我不太清楚，因为我每天早上六点不到就要出门——我早上要先到一家菜场打扫卫生——中午才回来，我记得有两三次他没在家。”
　　“比你起得更早呢？比如六点以前。”

　　“记不清了，应该没有这种情况。”
　　“你早上那么早出门，孩子怎么办？比如孩子的早点。”
　　“一般我都带着孩子出去，但天气不好下雨或者太冷的时候就不带了，但我会把早点送回来。”
　　“包水平时带孩子吗？比如和孩子一起出去玩？”
　　“很少，他和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也就是说还是有这种时候。”
　　“是的。”
　　“是最近吗？比如最近半年？”
　　“这个，好像有过。”李文静想了一会。
　　“能记得具体的日期么？”
　　“记不住。”
　　“除了吸『毒』，他还有什么别的习惯？比如赌博或者——”
　　“他有时会去赌博，离这里不远的几个麻将馆他经常去。偶尔会喝点酒，但他酒量不大。其他事我不知道。”李文静打断了嘉嘉的话。
　　“他赌得大吗？”
　　“不知道，他从来不说。”

　　“现在家里还有什么他的遗物吗？比如他用过的东西？”
　　“没有，他的东西都被警察拿走了，没有剩下什么。”
　　“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一张他的照片，我只是借用。”
　　“这个——他的照片很少，都被警察拿走了，只有结婚照，七年前的，哦，对了，前不久村委会调查暂住人口，复印了一张暂住证，是去年新办的。”
　　“太好了。”嘉嘉笑起来。
　　日期：2014-10-19 14:55:39
　　李文静从一个箱子里找出一张皱巴巴的A4纸递给嘉嘉。

　　“非常感谢您。”嘉嘉说，“谢谢您的帮助。”她小心地折好这张纸，放到手提包里。
　　“你问这些有什么用吗？”李文静问。
　　“是的，很有用。”
　　“那就好。”

　　“我得走了，包小坤呢？”嘉嘉说，“我和他说句话。”
　　李文静喊了一声，包小坤走了出来。
　　“花生糖好吃吗？”嘉嘉问。
　　“好吃，我已经吃完了。”

　　“你还想吃什么？”
　　“花生糖。”
　　嘉嘉伸手抚摸着包小坤的头发，说：“如果阿姨带你出去吃东西，你最想吃什么？”
　　包小坤看看李文静，又看看嘉嘉，然后说：“我想吃冰激凌。”
　　“好的，我们一言为定。”嘉嘉温和地说，“你喜欢吃什么样的？”
　　“好吃的。”
　　“什么才算好吃的？”
　　“我要吃才知道。”
　　“那——在什么地方吃呢？”
　　“在一个大房子里，人很多。”

　　“你常带他去吃冰激凌？”嘉嘉问李文静。
　　“没有，至少最近一年没有。”李文静说，“也许是他爸爸带他去的。”
　　“是吗？哪一天？”嘉嘉问。
　　“不知道，也许是六月一日？也许是——”李文静皱着眉，看起来她实在不关心这件事，因此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记忆。
　　“小坤，你记得吗？”嘉嘉问包小坤。
　　“记得，是我过生日那天。”包小坤说。

　　“对了，是六月十九日，小坤的生日，我记得那天他们没回来吃午饭。”李文静说。
　　“我能现在就带他去吃吗？”嘉嘉沉思了几秒钟，微笑着问。
　　“这个——”李文静犹豫了。
　　嘉嘉对包小坤说：“阿姨有个主意，现在就带你去吃冰激凌，你愿意吗？到你上次去的地方？”
　　包小坤没有说话，但他用力点了点头。

　　日期：2014-10-20 10:01:24
　　“你去找李文静了？”莫非的话里有一些不明显的不满，他很忙，但不得不抽出时间来见嘉嘉。尽管对于莫非而言，和她相处绝不能说是一种负担，但他更在乎的是工作而不是和她辩论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尽管他其实并不反感这些辩论，尽管在辩论中他能获得很多在他的生活中仿佛已经消失很久的一个男人的心境。
　　“不能找吗？”嘉嘉反问。
　　“当然不是，既然你已经找了，那就谈谈有什么收获。”
　　“没有。”嘉嘉淡淡地说，“一切都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
　　“是么？”莫非的眼里流露出一丝不信任。
　　“一个在K市很普通的吸『毒』者，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一个时时刻刻对这个社会构成危害的人，一个被所有人抛弃没有未来的人，但他终究还是个人，是个和你我一样的人。“嘉嘉低声说，“这算一种认识上的底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