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分钟后看我的手势，跟Lily说，要求媒体落座，然后准备开场。”
　　“好的。”
　　妙菱拨开人群，走到抱孩子的妇女面前，请她归座。被折磨得不轻的陆天铎明显松了口气，掸了掸西装，恢复了镇定自若的模样。
　　妙菱抬了抬手，示意张欣然叫Lily开场。
　　从某种角度说，再大的老板，在新闻发布会上也不过是个道具、玩偶、傀儡。你得非常配合导演的指示。别看你戴着贵宾的胸花，接受各种拍照或采访，但在每个环节上你都得顺应整个流程。等待、忍受、复又等待、忍受。能救你于小孩口水的惟有导演，而这导演又是你职场中的下属。就好比一部戏里，男一号扮演被人颐指气使的小办事员，而戏里指挥他的老板不过是只有两场戏的小演员。出了戏，“老板”还得给“小办事员”端茶倒水。人的角色就是这么有意思地转换着的，妙菱不无讽刺地想。

　　日期：2015-03-02 09:24:02
　　正想着，张欣然在她耳边悄悄说：“我道她能改出什么花儿来呢，敢情正一字不漏地在照着我的稿子念呢。”
　　妙菱一笑。眼高手低， 是个人就会常犯这种错误。总觉得，自己一定比别人做得好，真正下手时傻眼的人不在少数。妙菱见Lily紧张地无法脱稿，也不禁捏了把汗。
　　筹备了几次新闻发布会后，妙菱略略有了经验，知道自己完全用不着紧张。只要事先把所有环节都想好，就像导演一出戏一样，到开拍之时，所有的演员及幕后人员都会各司其职。而陆总、Lily这些“道具”，都会尽可能完美地自行其是，而不是拆台。她继续暗想，其实也是自己过于看重自己，觉得自己算总导演，谁砸了锅都会算在她的头上。从另一角度说，谁砸锅都是先砸自己的锅，其次才会算在妙菱、算在宣传部的头上。大家都是一根线上的蚂蚱，跑得了谁呢？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妙菱才默许了Lily对张欣然的一次次折腾。

　　点映结束，全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杜雷起身站到了台前，这时观众发出了阵阵喝彩。虽然大家在整个观影过程中没少聊天、吃西瓜及各种零食，还有上厕所抽烟等，但这种露天电影院的形式毕竟少见，加上杜雷亲自助阵，给点掌声还是起码的礼貌。有时局部点映时观众的反应真说明不了什么，只能说明当时的气氛很热烈，大家看得挺滋润。对于全国的票房预测却并无几分助益。　　媒体的反应也代表不了什么。他们反应平淡的片子在票房上肯定惨败，反应热烈的片子也未见得能赚个盆满钵满。中国电影在票房上的走势从来都难以预测。所谓大众心，海底针。

　　果然，对于点映的报道十分平淡。渐渐地，大家对批文不再怀抱任何幻想。有句话叫，**俩月变顺奸，顺奸俩月变热恋。在胡大伟的忽悠、澄清解释、复又忽悠中，除了陆天铎之外的人基本都已经感觉到，胡大伟同志关于批文的论调是十分正确的，那就是要想拿到批文，比登天难。同时，大家也都理解，不管是媒体见面会还是点映，这一系列的工作对将来的票房还是会有所贡献，也是必须得做的。

　　只有陆天铎还笃定，拿到批文的可能性非常大。他之所以这样认为，也和胡大伟在他面前持续不断的、深入浅出的吹嘘有很大关系。胡大伟在众人面前是收，在陆天铎面前就是放，而且是大鸣大放地放。
　　很快来到了首映礼。
　　日期：2015-03-02 19:03:13
　　13.
　　在陆天铎的心底，《面馆老赵》就像一颗引子，在他心里绵绵不断地勾出忧愁、疑虑、困惑和恐惧。这一千多万砸下去到底能不能听见响儿啊？也许有批文，那就会全面开花，也许没有批文，但票房可能大卖，谁能说得准呢？指不定就砸出个大金蛋，也未可知。陆天铎整天跟打摆子似地一阵儿彷徨、一阵儿打鸡血、一阵儿战战兢兢，反映在脸上就是阴晴不定。
　　故此，在首映礼的规格上，陆天铎不太想花什么钱，总体能控制在几万以内就行啦。按照他的脾性，花小钱还得办大事办好事。
　　选来选去，场地就找一所大学赞助，学生是现成的观众，不怕冷场。主持人也上了一个规格，不用自己人Lily，而是找了一个电影圈里的朋友。这主持人跟一群老电影艺术家关系甚好。这又顺便解决了嘉宾的问题。每人一个一千块的象征性的红包，仗着主持人脸大，老艺术家们也都乐意来捧场。
　　大学由公关部张希希负责联络。希希跑了几天下来，小脸都累绿了，跑下来一所二流大学。据说，她联络上该校的团委书记，跟书记吃了几顿饭，书记总算吐了金口，同意借用场地，并出面组织学生，最关键的是，分文不收。
　　张希希进了妙菱办公室，一屁股坐下，点了颗烟，猛抽了两口，吐了口烟圈，方才缓缓说道：“可把老娘我累死了。你可不知道这书记有多欠抽，就是他妈一操蛋的玩意儿！”
　　妙菱忙道声，妹子辛苦。
　　张希希翘起黑丝长腿，带着厌烦地说：“晚上还得和他吃一顿，把一些场地的细节敲定，哎，你可不知道，这书记哪像象牙塔里的人啊，整个一个江湖流氓！”
　　妙菱微微一笑。显然希希姑娘是在暗示，为了弄到这块场地，她几乎沦落成了三陪。其实，自从招商部的那些妖娆姑娘凭空消失后，公关部的别号叫三陪部也没什么不贴切。
　　妙菱却不知道，尽管这书记张嘴我操，闭嘴他妈的，他同意帮忙却并非因为看上了张希希，而是因为在与张希希的闲谈里，得知他父母推崇已久的一位老电影艺术家会莅临现场。在跟张希希初步接触时，他已经打定主意做这件事，届时安排他的父母与老艺术家见上一面。至于接下来跟张希希的故意拿糖、推三阻四，不过是一种例行做派罢了。
　　事情的进展出于意料地顺利，这让希希喜出望外。女孩子的虚荣心让她立刻想到是自己的电眼自己的魅力征服了这个象牙塔中的流氓。哎，希希在心底哀叹一声，这些男人啊，哪有不吃腥的啊。几个媚眼就叫他趴下。想到这里，就有点儿蔑视天下男人的小得意，逗得自己扑哧扑哧地直乐。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屋里照着镜子往脸上擦了点儿粉儿补了点儿口红。完事看着镜子里的漂亮女孩，又有了点儿哀伤：自己竟是不得不靠这张脸吃饭，一天到晚跟那些臭男人推杯换盏。想到这里，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儿滚下来，冲花了刚刚涂好的黑眼圈。

　　日期：2015-03-02 19:10:59
　　黑芝麻大学的礼堂是那种老式的，从后排走到舞台，地板会咚咚地响。座椅是简单的折叠椅，冬冷夏凉。后台极其简陋，灯光音响只是最简单的配备。不像公关公司的一条龙服务，这里的灯光师傅和音响师傅自扫门前雪，一点儿都不多管。他们属于大学的后勤科，对团委搞得的这茬事满腹牢骚，因此只是草草配合而已。

　　在妙菱的预算里，场地属于友情赞助，灯光音响属于附加赠送，全部免费。灯光和音响师傅一看毫无油水可捞，在现场略微交待几句，就匆匆消失，甭指望他们能在彩排时多呆三分钟。他们撂下话，反正到正式首映时前半个小时，通知他们开什么灯关什么灯开关什么音响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