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当时什么都不懂,能够有一顿饱饭,能够有个睡觉的地方,便觉得幸福得跟什么似的,等到后来才知道,跟着谢思韫根本没有福可享,见着和她一起进门的婢女一个个嚣张得跟什么似的,她家的娘子却比一个婢女还要落魄,常常连顿饱饭都吃不到,更别说,还要去伺候府中的嫡亲姐姐,倒夜壶洗马桶还是轻的,有时候,谢思韫还得充当她们游戏的玩具,在一大群大臣子女来做客的时候,被当成笑话辱骂。
主子尚且如此,奴婢更不可能能有一分体面可言,那个时候青衣恨过,怨过。只是日子久了,那一份想要另寻他路的心也就没了。
谢思韫虽说在谢家什么苦都吃,却不曾打骂过她。
和她一起进入谢家的婢子,哪个不曾让主子打骂过?那个不曾为主子顶黑锅?那个不是任由主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在主子面前活得就跟一只狗似的?
可偏偏她青衣不同,虽然在别的主子面前她青衣是辱骂的对象,可谢思韫却待她如同姐妹,只要还有一碗饭,就一起吃。有什么苦活,也一起干,在谢府,谢思韫根本没有当她是奴婢。
所以青衣被折服了,在谢思韫嫁入欧阳府之前,想要放走她的时候,她不肯离去,她说,她要陪着谢思韫一起进欧阳府,看着谢思韫幸福。
可是,到了欧阳府,一切都和她们想像的,即将来临的幸福不同,甚至,差别太大太大。
如果说,三郎的死她们还曾想过,那么成为女学士,根本就是一件出乎意料的事。
女学士是陈叔宝和张贵妃为了方便他们玩乐而设计出来的一个封号,但凡诗词容貌不错的大臣之女,都可以得到这样的一个封号。说是女学士,其实便是他陈叔宝后宫的妃子。
陛下的妃子,还有谁敢碰一下?
但凡被封为女学士的,他陈叔宝没有赐婚,那么这个女人的一生,也就完了。
天渐渐亮了,谢思韫一整夜辗转反侧,根本没能睡着,就连在外间踏上睡觉的青衣,听着她一整夜一整夜的翻身,也根本睡不着。
第二天起来,谢思韫脸色显然差了许多,张婆一早便得了消息,连忙赶了过来,见她脸色苍白精神萎靡,不由得又叫了起来,推开青衣,找了清水为谢思韫敷脸,又道:“我的娘子诶,你现在可是女学士了,这容貌可得好好重视一翻才是啊!上天保佑,你总算能出人头地了!现在可要好好把握机会,若是能一举入宫自然是好事,若是不能,也得从中拿点好处才是!”
谢思韫看着镜子中那张苍白的脸,不由得苦笑。
进宫?真有那么容易?
若她有朝一日真得圣宠,那么那一天就是她的死期了……
谢思韫也没心思跟张婆解释什么,她只是安静的听着,便又听张婆问道:“娘子今天可要进宫?”
青衣吓了一跳,每次进宫总没有好事,谢思韫怎么能进宫呢?她连忙去看谢思韫。
谢思韫倒是恢复了往日的冷静,笑看张婆:“进宫?进宫做什么?”
张婆嘿嘿一笑:“自然是去见陛下啊!”
谢思韫叹息:“婆婆,万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昨晚是我上赶着上前,陛下可不一定能看中我,今日既然得蒙陛下看中,我更不能自动进宫去找他,反而,还得多留几日……”
张婆懵懵的,问道:“为什么?”
谢思韫道:“这就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明白吗?更何况我若太过心急,必然要引起贵妃的注意,贵妃要处死一个人,那可太容易了。”
张婆顿时就明白了,笑道:“这么说,今日不能进宫?”
谢思韫又道:“不止今日不能,接下来的几日,能不进宫最好不要进宫。”
她笑着,招手让张婆靠近点,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几日就在院子里守着,如果宫里来人说要见我,你就想办法回绝了……”
张婆哎的应了声,又有些紧张,道:“可这可是宫里人的旨意,这……”
谢思韫笑道:“你若怕自己回绝不了,不妨就去找五娘子院子里的婆子来,她们肯定知道该怎么做。”
张婆顿时就愣住了:“找五娘子?她……”
谢思韫摇了摇头,她捂住了嘴,有些不甘愿,整个欧阳府谁不知道五娘子整天巴望着进宫当凤凰呢?若是让五娘子跟前的婆子来,岂不是给了她一个进宫的机会?
张婆急了,可谢思韫这么做肯定是有她的意思的,张婆叹息了声,算是应了,又不甘心的留下一句:“娘子可要三思啊。”
谢思韫笑着,没有说什么。
青衣也感到奇怪,可谢思韫不解释她也不好问,只能帮着谢思韫梳洗,又伺候着她用餐。
看着份量显然多了不少的早膳,青衣不由得鄙夷:“如今见着娘子您是女学士了,你看看,都上赶着巴结您了。”
谢思韫淡然用膳,道:“你也吃吧,别理会她们就是。”
青衣哎了声,才刚刚吃完早饭,阿福便来了,说是傅氏有请。
谢思韫心中微讶,便带着她往碧落居去。
自从那日宋氏找了傅氏相谈,傅氏对外便一直宣称身子不适,谢思韫来了几次,都见不到她。如今她却主动来找,莫不是听说了她被封为女学士的事?
匆匆来到碧落居,便见傅氏已经在大堂里等着她。
傅氏瘦了许多,脸色也是苍白无血,谢思韫不由得着急,问道:“婶婆最近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严重?”
傅氏捂着唇就是一阵咳嗽:“没事,老毛病了。最近天气渐冷,便又起来了。”
她说着,又有气无力的叹息了声,道:“我啊,最近也是让那不孝子给累着的,若不是他弄来了那个什么茗香,我也不会这么……唉,造孽啊!”
也许是因着和傅氏的感情好,谢思韫对于碧落居的一些风声也是较为关注,早前便听说碧落居可算是小妾当家了。而五郎更是成了宠妾灭妻的凶手。
也许,对于五郎这个人,她心中隐约有些别的看法,所以对于外面的传闻,她是不信的。只是她几次前来,一直没有见到傅氏,更是见不到卫琳和五郎,碧落居到底成了什么样子,她也不太清楚。
她这么想着,便想问问傅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哪知还未问,外面便传来了一声带着孤傲的笑声,有人直窜而入:“哎呦,这位就是谢女学士了吧?”
谢思韫一愣,转头去看傅氏,便见傅氏脸色阴沉,抿着唇不满的低着头,连看都不看来人一眼。
谢思韫抬头,来人一身鲜红长裙,柳腰轻摆,纱裙飘飘,长发并没有盘起,反而任其散落下来,唇瓣涂得深红艳丽,一看便知是那等地方出来的人。
这就是那位茗香?
谢思韫不由得敛眸,藏起了那一抹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不屑。
她还以为,能让五郎看中的女人会是如何的有才华,怎的会是这等艳俗的女人?而且还任由她如此对傅氏不敬?
欧阳临深,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思韫低下头的举动顿时让茗香不满了,她柳扇轻摇,微怒道:“什么国色天香,我看也不过如此吧?明明就是一孀妇,不过是运气好入得了宫,得到了陛下的赏识,还真当自己有多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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