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韫有一瞬间的恍惚,而后认真的看着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说多余的话,那一点头便是最重要的答复。孔云庭顿时就笑了起来,在昏暗的烛光下,居然还看得出几分脸红来。
到底是晚了,孔云庭并没有呆太久,一直等到谢思韫吃完了点心,这才又离开了。
孔云庭一走,青衣就急急忙忙的抓着谢思韫问道:“娘子,你真要跟着孔郎君走吗?那,那五郎呢?”
欧阳临深?谢思韫诧异的看着青衣。
青衣别开眼睛,犹犹豫豫道:“娘子,我看五郎未必就不喜欢你,你看他什么时候对人这么好过?偏偏就对你这么好,难道你真要跟了孔郎君,丢下五郎吗?”
谢思韫笑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呢?刚刚孔郎君也说了,欧阳临深之所以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愧疚。他利用我,害我不得不奔波逃命,如今自然是要弥补我,补偿我,不是么?何况欧阳临深这个人,不是个甘于平凡的人,迟早他要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而她谢思韫,这一辈子的愿望就是那么小,她只想到一个宁静的小村庄,找一个有本事却没有野心的人,陪着他成家立业,生儿育女,不用因为世家贵族之间的攀比而烦恼,不用因为后宅的妻妾争斗而伤心,只需要偶尔计较家中的柴米油盐,偶尔为儿女的调皮而烦忧。
这是她理想中的国度,曾经以为,她这一辈子也不可能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她遇到了,怎么能不紧紧的抓住?
青衣一脸的苍白,着急的想要说些什么,可见谢思韫疲惫的模样,也不敢多言,只能暗暗心急着。
庄子离建康不远,建康里的一些动静,谢思韫还是能够察觉得到的。比如像一大早一队禁卫军骑着马匆匆的从城门跑出,沿途开始搜索,明显就是在找她。
也幸好,庄子与城门之间,隔着一片望不到头的花田,庄子又破落,远远看去不过是几间不起眼的茅屋,那些侍卫根本没有往这边找,看不到人便又上了马,一路往乡下找去。
谢思韫根本不敢出来看,关于这点消息还是守着庄子的老奴递给她的。
侍卫一走,青衣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谢思韫:“这会儿府里也不知怎么样了?”
谢思韫摇了摇头,猛地脸色一变:“糟了!我娘她……”
她怎么忘了,虽然她是嫁出去的女儿。可是她不见了,欧阳家第一个反应一定会去谢家找人!
这可怎么办?
谢思韫急急忙忙的站了起来,又让青衣拉住:“娘子你这是要去哪?”
谢思韫道:“我必须去找欧阳临深,我娘还有弟弟都还在谢家,若是陛下迁怒于谢家,那可怎么办?”
青衣脸色一变,连忙将人拦住:“娘子你疯了?你这个时候进城,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谢思韫脚步一滞,停了下来。看着青衣,犹豫半晌,道:“你去外面,把刘伯叫进来。”
青衣应了声,连忙小跑着将老奴刘伯找来,谢思韫知道,刘伯虽然已经六十好几,满脸皱纹头发花白,背更是驼得严重。但是,他是欧阳临深的心腹,让他去找欧阳临深,比她亲自去要有用得多。
谢思韫连忙请了刘伯坐下,将事情说了,这才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刘伯,此事就麻烦您进城一趟好吗?”
刘伯很好说话,一听这话连忙站了起来,笑着安抚了谢思韫,也不拖延时间,连忙寻了顶草帽带上,牵了头驴进了城,大约也就两个时辰,一辆马车便停在了庄子门口,谢思韫谨慎的找了个隐秘的地方站着,青衣迎了出去。
车夫正是带青衣过来的那位飞豹,青衣一见着他,眼睛一亮,又连忙回过身去找谢思韫:“娘子,是五郎的马车!”
谢思韫连忙跑了出去,刘姨已经让飞豹和弟弟谢玉成扶着下了马车。见了谢思韫,眼眶顿时就红了起来,哭着小跑过来拉着谢思韫道:“你这个不孝的!你怎么能丢下婆家就跟人跑了呢?你说,你这个不贞不孝的,你,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谢玉成也不满道:“姐,你这是要我怎么说你好?陛下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倒好,居然不肯进宫!”
刘姨听了连忙回头骂道:“少胡说,进宫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思韫心里好歹舒服了一些,那边刘姨却又道:“只是,这都是命啊!既然让陛下看上了,就得听从婆家的安排,该怎么样怎么样,怎么能说走就走了呢?”
“该怎么样怎么样?”谢思韫斜睨着刘姨,又去看谢玉成,猛地冷笑了起来:“我今日带你们来,是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了你们,你们既然来了,就好好儿在这里住着,该闭嘴的时候就给我闭嘴,从今天起,这件事不许再说!”
刘姨浑身一阵哆嗦,谢玉成却震怒了起来:“我说你还是不是我姐啊!你看看大姐她,自从出嫁后,天天带着东西回娘家,给大郎二郎他们又是送钱又是搭人脉的,让他们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不说,腰包更是又掏不尽的银子,你呢?呸,亏我还想着你嫁出去后,总算能有点银子来帮衬我,结果呢?刚嫁进门就把丈夫给克死了!成了寡妇不说,连家都没有回几次!”
谢思韫脸色苍白,青衣更是听得咬牙切齿,冲上去就要扇,却让谢思韫叫住了:“青衣,让他说!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多么委屈!”
谢玉成让谢思韫那森冷的目光下了一跳,有一瞬间根本说不出话来,然而,到底是心中的愤怒和委屈战胜了一筹,他嗫嗫的缩了缩脖子,道:“我当然委屈!亏我天天和外面的弟兄们炫耀,说我姐姐成了女学士,说你让陛下看中了,我谢玉成就要否极泰来了!结果呢?你居然逃了,居然放着荣华富贵不要,逃了!你说,你还是不是我姐啊,你怎么这么狠啊你!”
谢思韫冷冷的看着他,青衣再也听不下去了,指着他怒吼道:“你还要不要脸了!那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个吃人的,靡乱污秽的地方!在建康,人人都巴不得能远远的避开那个地方,你居然让娘子进去?亏得娘子还心心念念的记着你们,生怕你们出事,巴巴的冒着危险将你们救出来,我说,你还是不是娘子的亲弟弟啊!”
她说着,又去看刘姨:“还有你,你还是不是娘子的母亲呢?人家做母亲的,就怕女儿受委屈,可娘子的委屈你怎么就都没能看见呢?我说你是瞎了还是眼里只有三郎?娘子在欧阳家过得够苦的了,你们还时不时的过来要钱,现在呢?更要将她往火坑里推,就为了满足你们的荣华富贵……”
谢思韫看着她们,叹息了声道:“青衣,别说了。扶着刘姨和三郎进去休息吧。”
青衣愤怒的喘着气,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转身往屋里走,一边道:“这里只是一处二进小院,房间不多,刘姨你的房间在这里,三郎的在这边。”
刘姨直皱眉头,但刚刚让青衣一阵怒斥,说得她完全不敢再辩驳什么,只能不甘心的闭了嘴,但谢玉成一见那堆满了柴火的房间,顿时就跳脚起来:“什么?你让我住这种地方?我是谁你知道吗?我是你们家公子,谢三郎!你居然让我住这等地方?”
青衣瞪大了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他,谢思韫冷声道:“不住就给我滚出去。”
谢玉成脖子一缩,看着冷着脸的谢思韫,又看了一直跟在身后的飞豹一眼。飞豹见他看过来,一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微微一拔,剑刃寒光四射。
他吃了一惊,浑身打了个颤,没了声音。
谢思韫心头窝着一把火,根本没了理会他们的心,扔下他们往房里走。
青衣也不理会他们,跟了过去,道:“娘子别生气了,为他们生气不值得。”
谢思韫坐下,叹息道:“我知道。”
青衣为她倒了杯水,道:“刚刚飞豹说了,谢府已经被抄了家了。其实,青衣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心里真的很舒服……”
她小心翼翼的看了谢思韫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又道:“青衣跟着娘子也近十年了,从一进府就一直跟着你吃苦,看着你被其他的几位娘子欺辱,从心里就一直对谢府一点好感也无,今日谢府被抄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真的挺开心的。”
她说完,停了下来,看着谢思韫。
谢思韫抿了抿唇,道:“我知道,我走了谢府肯定要遭殃的,若我真在意,就不会只让欧阳临深救我娘和弟弟了。”
她说着叹息了声,道:“有时候,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救他们,可是他们是我娘和弟弟啊,难道真要看着他们继续留在谢府被欺压吗?若谢府还好好的,那倒还好,如今谢府因为我的原因被抄家,母亲和父亲只怕更不会放过我娘和三郎了。”
第七十三章 救下亲人,亲人的恨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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