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讲述财富背后那些不能细说的故事)》
第40节

作者: 柴志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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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2年,金永生在上海外国语学院获得法国文学硕士学位后,从公丨安丨机关的翻译岗位转到上海市投资信托公司工作,先后任经理助理、副经理,并被选送到比利时布鲁塞尔自由大学深造,成为法学、工商管理双料硕士。毕业归国后,金永生在很长时间里无所事事,被派到上海党校的一个“振兴上海研究班”里去“深造”。1988年,上海组建第一家股份制证券公司,41岁的金永生总算被挖掘了出来,出任这家拥有3500万元股本金的证券公司总经理。

  1990年,魏龙波受命筹建上海证券交易所。他的第一个业务电话就打给了金永生,金永生在电话那头笑道,“我知道迟早会接到这个电话,无非不知道会是哪个人打来。”当时,全上海的证券公司只有三家:亿国、申银和海通,其中,金永生当家的亿国规模最大。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莫名的寒风,金永生一激灵,将他从怀旧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不得不要面对现实。今天的篓子肯定是捅大了,不知道最后会如何收场。金永生希望交易所最后出面,多空双方协议平仓,即使亿国亏点钱,主要保住公司,他还是有翻本的机会。但这也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最坏的结果就是通过今天一天的交易,他辛苦积攒的家当可能就付之东流。
  这就是期货市场的残酷性。
  赚得再多,你永远离破产就只差几天时间而已。
  金永生知道他是按照游戏规则玩着这场游戏,但他也知道规则的解释权不在他手上,所以他不知道明天将面临怎样的一个结果。他忽然想到了家人,这几年忙于工作,他一直亏欠他们太多了,他本以为通过自己努力,能为家人挣来一个美好明天。但现在…一想到这里,他就不敢想下去了。
  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
  “人生像一场赌局,思考了,选择了,做了,没有遗憾和后悔。”金永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其实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从我们来到这世界的那时刻开始,我们就开始了一场场赌局,直到我们再次的离开这个世界。我们无时无刻都在做选择。选择学校,高考的志愿,入职的行业、婚姻的对象等。

  太多的选择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到茫然,更何况每个选择都是一张合着的牌,我们都无法预知翻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在这场赌局中,我们不可能每把都赢;只要筹码在自己手上,就永远都会有希望!可惜金永生赌得太大了。
  金永生的命运当天晚上就决定了,因为北京的证监委终于也惊动了。证监委高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马上致电上海证券交易所,要求他们妥善、稳妥地解决好今天的交易纠纷。
  上海证券交易所也正在进行紧急磋商。亿国证券的同情者说,是我们交易系统中没有限仓的规定,因此只要亿国证券第二天保证金到位,所有的成交都是有效的,“327”国债这个品种还要继续交易下去。
  魏龙波对证监会的意思还是非常了解的,他力排众议,坚定地说:“你们谁也别说了,就听我的,撤单,必须撤单!这些成交都不能算!”
  上海证券交易所在当天夜里11点正式下令,宣布23日16时22分13秒之后的所有“327”品种的交易异常是无效的。经查是某会员公司为影响当日结算价而蓄意违规。该部分不计入当日结算价、成交量和持仓量的范围。经过此调整当日国债成交额为5400亿元。当日“327”品种的收盘价为违规前最后成交的一笔,交易价格为151.30元。
  上海证券交易所的理由就是亿国证券的卖空单超过了其50万手的持仓限额。

  次日,上海证券交易所才亡羊补牢般对国债期货交易实行涨跌停板制;随后颁布了《国债期货交易管理暂行办法》,并决定重新审核试点交易场所的资格条件,审核期货合约和经纪机构。
  在随后的几个交易日内,“327”国债期货进行了协议平仓。
  一夜之间,冰火两重天,多方阵营真是喜极而泣。
  刘卫东也有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又回来的感觉,心境自然比以前更是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刘卫东也对心静如水有了新的认识。
  人生如水。有时像大河,有着惊涛骇浪的精彩;有时像小溪,有着风平浪静的恬适。
  无论是在波涛汹涌的大河中,还是在恬静的小溪中,肉胎凡人终究将在名、利、欲中渐渐丧失自我。
  只要掌握解读人性密码的钥匙,自然能洞察一切。
  经历了这一回,隐隐约约,刘卫东感觉自己找到了做庄的真谛。
  “327”事发后,正值上海东方广播电台金融台开播,金永生也早被列为特邀嘉宾参加了开播仪式。当金永生到达会场时,仪式已经开始了,宾客都已就座,竟然没有一人与他打招呼。众目睽睽之下,金永生站了足足有5分钟,最后还是一位境外证券商的代表实在看不下去,站起来与他打了个招呼,并腾出一个位子让他坐下。
  人还没走,茶就以火箭般的速度凉了。
  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输光所有筹码的高恒益破产潜逃了,从此再也没有了音信。此后,辽国发的名字不断出现在各特大诈骗案、违规案的诉讼当中。
  “327”事发后,贷款给亿国证券的银行开始了逼债。

  银行家是在晴天借伞给你而下暴雨却把伞收走的人。
  亿国证券也濒临破产,经过市府协调,其被申银收购重组。
  金永生也承担了他应该承担的责任,有意思的是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因“327”事件被捕的,但是以受贿、挪用公款等罪名判刑17年。金永生坦然地面对这一切,没有委托辩护人,也拒绝法院为其指定辩护人。服刑7年后,由于身体状况恶化,政府批准他“保外就医”。
  这场风波中,上海证券交易所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当时它若认定金永生的砸盘都是有效成交的话,按照当日的收盘价结算,多方将是彻底的失败者。
  交易规则是随意可以修改的,即使在交易的进行当中。
  中国的期货市场正为它的年轻不断地付出成长的代价。
  金永生只是中国期货市场的一个祭祀品。
  英国《金融时报》称这是“中国大陆证券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有人评论:“在中国做股票(期货)一定记住钱不压势。”

  何谓“钱”?怎样才有“势”?
  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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