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万缗钱,你今天能进得了我这镇守使衙门?”白孝德冷笑一声,瞪了那个胡商一眼,“不过就算是你想要这块瑟瑟,本将军也不会给你。本将军只是借你的牌子一用而已,哪里说要你出钱了?这一块瑟瑟,是本将军自己要买的!”
胡商们一片哗然,哈里克和穆斯塔法都看向了白孝德,不知道这位镇守使大人是什么意思。按说两成的利润,已经是不少了啊。
白孝德咳了一声,正色道:“想要买好东西,就老老实实举牌掏钱,别搞什么歪门邪道!这些都是阵亡将士们的血汗钱,将就点儿挣个几成利润也就是了,非要成倍的挣钱么?你们也不怕昧了良心!要是还这样,三五成的利润你们也拿不到手了!”
白孝德这话讲得慷慨激昂,胡商们都听得一头雾水。马看到木棚外有个身影闪过,心中微微一动。
白孝德有龟兹王族的身份,安西军中能够让他忌惮的人不多。高仙芝离开安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的安西能够让白孝德忌惮的恐怕就只有一人。
“来得真快!”马嘴角泛出一丝苦笑。
高台之上,杜环看向马。马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落槌了。
木槌一响,这一块瑟瑟就算拍卖完毕。白孝德显然事先没有准备参与拍卖,并没有带铜钱和丝帛过来。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倒也不怕他赖账。
“本将军的话,不再说第二遍!想要宝贝就老老实实出价拍卖,利润别想着超过五成!谁要在本将军的地头上搞歪门邪道,别怪本将军不客气!”白孝德从杜环那里拿了那块瑟瑟,狠狠地瞪了那些胡商们一眼,便快速的离开了木棚。
马向杜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拍卖,也是跟着走了出去。有白孝德这番话,量这些家伙不敢再搞什么风浪。
木棚外庭树下站着一个中年汉子,身材瘦小,一脸的风霜之色,目光却如同鹰隼般锐利。白孝德正站在中年汉子身旁,陪着笑脸解释着什么。
马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迎了上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高仙芝的副将,大名鼎鼎的封二,封常清!
前世读历史的时候,这位在他的眼中乃是安西军最后一位名将,安西军遭受怛罗斯之战的惨败后犹能固守西域,此人功不可没。而如今脑中多了关中汉子马的记忆,他知道这是一个安西军众多军将都畏惧的角色。
田名远他们经过疏勒镇最多也不过七八天时间,消息传到安西的时间自然更短。封常清居然这个时间就出现在疏勒城,完全出乎了马的预料。
后世史家提起这位残疾将军,都是充满了同情。封常清接任安西节度使后,不仅维持住了碛西的局面,数年内东征西讨,居然是略有开拓。后来入京述职时安禄山恰好发动叛乱,封常清临危受命带着几万两京纨绔上了战场,这样的军队自然是敌不过河朔劲旅,连战连败之后,无奈之下和高仙芝合兵一处死守潼关,最后被天子下令和高仙芝一起斩于军中。一代安西名将,竟然是落到了这样的一个下场。
对于这个历史上的悲情将军,马心中充满了由衷的敬意。不过此刻他的身份是安西都护府的将军,是左金吾卫将军同正马,更是封常清的下属,何况现在是天宝十一年,封常清还没有接任节度使,渔阳鼙鼓还没有发生,皇帝也没下令斩了封常清,所以此时自然不是表达敬意的时候。
“仁杰,活着回来了?好,好啊!”封常清看到马,脸上现出疲惫的笑意,一瘸一拐的迎了上来。
马听了这话,身体里残存的关中汉子马本能发作,不由自主的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下泪来。
封常清走了过来,用力拉住马的手,用看子侄辈的目光细细打量了马一番,点了点头微笑道:“仁杰,老夫听到你平安回来的消息,立刻就赶过来了。这次你建立的,可是盖世功业啊。班超陈汤之功不过如此,马少保有子如此,九泉之下亦可含笑瞑目了。”
马拱了拱手道:“大夫谬赞了,路上也折损了不少袍泽,马实在惭愧。”
“隆冬季节翻越葱岭,带回了数千汉家儿郎,这已经很不错了。听说你还于万军从中阵斩了大食人的大将和元帅,带回了他们的首级?首级在哪里,让老夫看一看。”封常清呵呵笑着,直截了当地道。
马心中猛地一突,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这位安西宿将对上了。想着就要和这位自己一直很敬仰的安西名将起冲突,马瞬间觉得无比的荒谬。
齐亚德和并.波悉林的首级都在李绾那里,之所以舍其求远,取道于阗送往长安,为的就是避免被都护府的人分去功劳。封常清是高仙芝的心腹,和高仙芝又有主仆之义,他行事自然是会站在高仙芝的立场之上。这个时候他来要人头,马又从哪里给他?
“怎么,仁杰,可是有些不方便让老夫看?”见马神色踌躇,封常清呵呵笑道。
马咬了咬牙,点头道:“的确是有些不方便,大夫见谅。”
“这么说,仁杰是不准备把人头送到都护府,而是准备直接送到长安了?”
马抬起头来,直视着封常清灼人的目光,点头道:“是!”
事到临头需放胆,既然已经被封常清看出来了,那就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
前世敬仰是一回事,现在是另一回事。心中虽然别扭,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高仙芝注定回不来了,王正见注定是个短命的安西节度使,想要主边安西,封常清才是真正的对手。
在原来的历史上,封常清便是大唐安西最后一位名将,也可以说是功业赫赫。可是以封常清的性子,必然不愿向河中伸手。要想让今日河中布下的种子开花结果,必须要踏着封常清上位。
除非放弃这个目标,否则两人之间的对立,那是早晚的事情。
“呵呵!好,好!”封常清大声笑了起来。
站在这位老人面前,由于残存的关中汉子意识的影响,马还是感觉很有压力的。一月的疏勒依旧是天寒地冻,马背上却不觉有了一丝凉意。
马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站得更直了些。
阴谋被人识破,那就成了阳谋。不过自己并无私心,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封常清挥了挥手,白孝德知趣的走入拍卖场内,庭树之下便只剩下他和马二人。
“仁杰毕竟是少年心性,事情做得着急了些。你做的事情,天宝六年高大将军也做过,那次便是老夫的主意。那一次,老夫把高大将军推上了安西节度使、副大都护的高位,如今仁杰如此做,不过是做老夫做过的事情罢了!这点儿小小伎俩,以为能瞒得过老夫么?”
“做过的事情,未必便不会再成功。”
“这么说,仁杰是有意角逐节度使的位置了?”封常清呵呵一笑道,“你来到安西刚过十年,难道以为自己真的有机会么?”
“谁人为安西节度使,是今上决定的事情,马不敢妄言。”马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封常清道,“马自问并无私心,肝胆可昭日月!马斗胆说一句,马心里一直很敬佩大夫,若真能为安西节度使,一定还要多多倚重大夫。大夫在安西的地位,绝对不会比现在要低!”
“呵呵!若真有那一天,老夫一定能想起这句话。”封常清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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