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怎么要1200元？我们那儿才400块啊。”孙先生说：“你那儿是小镇，这里是人口越来越多的城市，行情不一样的，你要是去偏僻的乡下，200块一个月，叫你去你也不去啊。再说了，前几年这里的房租也便宜的，也就几百块租套房子，就是现在涨得快。以前买套房子只要几万，现在最起码几十万了，日新月异啊。”我说：“照这样的生活费开支，我们一个月的工资可能白辛苦了，没钱能存了。”孙先生却说：“来小姐此话差矣，一个人就像弹簧一样，有压力才有弹力，过去的观点，那是挣得多，才能用得多，现在这种保守的思想，在年轻人中行不通了，现在流行的理念，是花得多，才挣得多，因为后面有鞭子在抽你，你能不加快马力向前跑吗？”不得不佩服，这个孙先生，说出来的理论，就是让人耳目一新，而且也不无道理。一个人，确实是因为有了压力，才能更有动力吧？

　　房子里的生活用品都有了，床、桌、椅、电视、洗衣机、煤气灶、电饭锅等，还有一些盆呀碗呀一应俱全，我们几乎不用买什么了。我打扫清理了房间，又和吴芳出去熟悉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还去附近的一家小超市，购买了枕头、薄被、毛巾、牙膏之类的日用品。这儿，就是我和吴芳来苏州后的安身之所，我们不知道能在这儿呆多久？不久以后，我们才知道，这儿的租住情况比较复杂，小偷和小姐也很多。我们的生活，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吴芳还将重操副业，和那些小姐一样廉价地出卖自己，我也差点面临血光之灾。

　　第二天我们就去上班了，因为是白天，客人较少，我和吴芳都分在按摩房，一天也就给几个客人按摩一下，工作很轻松。高老板说了，现在我的工资是3000元，吴芳的是2500元，做一个月后，他会考虑给我们加工资的。我能理解，商人总是利益至上的，他们需要的是帮他们赚钱的摇钱树，高老板是想考察一下我们的实际能力。对于按摩工作，我还是有信心的，但吴芳可能做得不太好，因为她本来就一知半解，加上她在南浔时，上班也是混着过的，吊儿朗当，整天就知道和男人嘻闹，花钱似流水，现在，她和我一起过来了，那也是我的姐妹，我责无旁贷要帮她一把了。反正现在有空闲，我就耐心地给她讲按摩的要领，并在空的按摩床上给她做示范动作。吴芳马马虎虎有点进步了。

　　上班第一天，我们就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叫林晓淑，是河南新乡人。我是不知道河南新乡在哪里的，但她一说新飞冰箱，我就明白了，我家用的就是新飞冰箱，好像就是她家乡的那家厂生产的，质量还不错。浴场的都叫她“小淑”，初一听，还以为是“小叔”或是“小说”呢。她才18岁，比我和吴芳都小一点，人很机灵，我们虽是新来的，但她一口一个“静姐”“芳姐”叫得很甜，我们也不好拒绝她的热情吧？半天就熟络起来。这丫头片子，原来是有求于我们的。她说：“静姐，我租的房子还有两天就到期了，找了好几天，实在找不到住的地方了，你们有租的房子，能不能先让我挤一挤？”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又是同事的姐妹，她遇到了困难，我们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袖手旁观吧？于是，我们同意让她搬过来住。

　　本来，我和吴芳一人一个房间的，小淑来了，就让吴芳搬到我的房间住了，腾出一间给小淑住。我们是把小淑当小妹看待的，所以收留了她，只是没想到，后来她会把我们赶出去，也会让我对那则“农夫和蛇”的寓言，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我遇到的大多是好人，因此，我对别人的防范意识比较薄弱，以为自己只要以诚相待，别人也都是好人，也会投桃报李的，却不了解世上本就有忘恩负义的小人，对人太仁慈，到头来吃亏的往往是自己。

　　到东方大浴场一个星期，我的优势渐渐显露出来，口碑也越来越好。因为我的细致耐心，我的按摩手艺，我的职业素养，我和客人在按摩时的娓娓谈心，使客人如沐春风，他们纷纷翘起大拇指，说是到东方浴场这么久了，还是头一回感觉这么舒服！我听了也很高兴。客人的好评，很快在浴场传播开来，也反馈到了高老板的耳中。高老板非常得意，马上要我担任按摩部的领班，要把原来的领班撤换了。我慌忙阻拦道：“还是按老规矩，让我做满一个月的试用期吧，另外，这领班我也不能当，还是让原来的姐姐当，我就当我的按摩师好了。”高老板有点不解：“我这是提拔你啊，用人要不拘一格嘛，你怕什么？有我为你撑腰呢。”我说：“您是老板，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当员工的情感，要是我这么快就当上领班，大家会对我有意见，也会排斥我的，那我在这里就立不住脚了，还是让我脚踏实地当按摩师好了。”

　　尽管我拒绝了高老板的好意，但姐妹们似乎知道高老板很看重我，表面上对我很尊重，说说笑笑的，背地里却有风言风语，说我是高老板的小蜜，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亲眼看见我和高老板在办公室里调情。对这种无中生有的非议，我生气而无奈。想起在南浔的日子，尽管更辛苦一点，待遇也低一点，但姐妹们之产相处得非常融洽，却不料这儿的姐妹，似乎各怀心胎，我做得好点，努力点，优秀点，她们竟会对我很不满意。我只得宽慰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人心都是肉长的，相信时间长了，当她们了解我的为人，会接受我的，会把我当成好朋友的。

　　从干将路到北环路，有好一段距离，上白天还好，来回有公交车，但夜班就麻烦了，公交车没了，打的一趟要十几元，我们现在还没领工资，用钱都要精打细算的。我和吴芳一合计，去当地的旧货市场，买了两辆自行车，一共花了100元。我对吴芳笑道：“这可是我们的专车了。”吴芳一撇嘴说：“总有一天，我会拥有一辆小轿车！”我笑道：“我也想有啊，关键是我们没钱啊。”骑车其实也很方便快捷的，不用加油，不用等车，又能锻炼身体，何乐而不为？倒是看到小淑的上下班，是一位骑摩托车的男子接送的，不知是不是她的男朋友？问她，她说是老乡。

　　住到梅花新村没多久，我们夜里回家，总能看到路边的候车亭、树丛边、弄堂口，站着一些打扮妖艳的女子，骚首弄姿，向经过的男人抛媚眼。我们知道她们是在干什么？女人最了解女人，何况，我们曾经也做过相似的事情，不过是没有这么招摇罢了。也许是和“文人相轻”一样的道理，就算是做同行的女人，也会看不起她们的。吴芳冷笑说：“看这些野鸡，就这么卖啊？地摊货啊！”也有一些不知好歹的男人，当我们骑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嘘声一片，张狂地叫嚷道：“美女，停车啊！50块怎么样？100块？”我和吴芳头也不回，就加快速度骑到前面去了。吴芳有时会丢下一句粗话：“想搞？找你老娘去！”把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气得要追上来打她，可他们毕竟理亏在先，也不会真的追上来的。

　　一个月的试用期满了，我和吴芳都顺利通过。为了避免和同事们拉开距离，我暂时谢绝了高老板要给我加薪的好意，我说：“我出来是为了挣钱，但也不仅仅是为了挣钱，积累工作经验，丰富自己的人生阅历，这对我也有好处。”高老板赞许地说：“不错，你是我浴场里最优秀的按摩师，你的见识也与众不同，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高老板私下里另给了我五百元的奖金，我笑纳了。我并不是在乎这五百元，实在是因为最近手头紧，付掉下个月的房租，还掉孙先生的钱，我们又所剩无几了。

　　夏天的季节是美丽的，也是充满诱惑的。女孩子们穿得暴露性感，常惹得男人们艳羡地观望。干将路中间有一条河，河两边有草地，不远处的乐桥那儿，还有宽阔的市民广场，我们常常可以看到，有一些青年男女躲在树丛里偷偷摸摸地做事，又慌慌张张地钻出来。虽然我年龄还小，但我也算是“过来人”了，明白人的心理和生理，在夏天很容易冲动。东方大浴场是一家比较正规的浴场，并没有色情服务，但生意依然很好。我们按摩小姐，穿着是很清凉的，往往下面穿一条比基尼泳裤，上面是一副半遮半掩的丨乳丨罩，在几乎光着身子的男泳客中间走来走去，风情万种，妩媚性感，魅力也是挡不住的。我一直认为，我们女人身上留一点遮挡的东西，比赤身裸体更能打动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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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摩师的工作是按摩，并不包含色情，把按摩师偏离轨道的，是不择手段的商人和寻欢作乐的有钱人。不了解的人，会有种种猜测，以为按摩女做的，就是见不得人的，真是冤枉了。我到东方大浴场后，就是安分守己给人按摩，这里没有推油之类按摩项目，更不提供特服。这里的异性按摩，是相对健康的，按摩本身有保健作用，同时，从心理学的角度，异性按摩能起到微妙的调理效果。如果男按摩师给男人按摩、女按摩师给女人按摩，那按摩的只是身体表面，心理是不会波动的。

　　这年夏天，吊带衫特别流行，既能秀出身材，穿着又很凉爽。高老板很有创意，他给我们服务员，别出心裁地设计了一套工作服，是用蓝印花布制作的肚兜和西装短裤，显得青春、优雅而秀美，博得服务员的一致叫好，每位都是爱不释手，说这工作服，堪比名牌服饰。高老板笑道：“别看我是开浴场的，十年前，在服装厂当过裁剪工，对服装的鉴赏能力，不比你们女的差。”小淑说：“高总设计的工作服，可以参加时装大赛啦！”高老板笑道：“你们穿得漂亮，客人看着也舒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