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4-16 17:53
屋外和风暖阳,我躺在榻上,盖着厚厚的芙蓉织锦被,仍旧冷的浑身发抖。闭着眼,却一刻不能寐,阿凝坐在塌边,声音哽咽,“姐姐,你就吃点东西吧,这都一天一夜了。”
我不答话,脑子嗡嗡的,头痛欲裂。
突听得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外传来小丫鬟碧桃的声音。
“小姐,不好了,大公子,大公子和纪将军在后花园…”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眼前一片金星。掀了被子跳下床,汲着软绣鞋就往门外飞奔。
廊子旁骨枝纤长的立着几棵六月雪,一阵风来,白瓣纷纷而下,落在树下二人身上,我远远地便望见折翡锦袍前泅开的大片血渍,一时间呼吸心跳一同窒息,我厉声喝道,“住手!”
飞奔过去,脚步一滞,却是生生横在纪别弦面前,将他护在身后。
我看着折翡身上的斑斑血渍,心如凌迟,几乎晕眩,我盯着他,声音凉的似冰。
“宇文珏,你何苦苦苦相逼?”
他赤红着眼睛,有血珠自那柄长剑滴滴坠下,声音戾气尽染。
“你让开!”
泪水终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我缓缓从鬓间取下一只玉蝉银簪,抵在颈上,一用力,簪子尖锐的尖端划破皮肤,一股温热流出,却不感觉疼痛。
“大王子,你若还要伤别弦,我即刻自尽于此地。”
折翡的眼中满是惊痛和绝望,他慢慢摇头,褐眸中满眶泪光,曾经那般清澈好听的声音如今嘶哑疼痛的仿若钝刀。
“你就那样爱他吗?”
泪水愈发汹涌,唇角却生生上扬。
“是。”
他的脸色苍白发青,眼中泪光闪烁。
“小已,你知道么?”。他缓缓抬起左手扣在心口,苦涩的笑道,“这里好疼,非常疼……疼死了。”
哐当一声剑砸在地上,他慢慢的转过身,立了一响,步履几近踉跄着,慢慢的走远。
我拼命眨着眼睛,泪水却愈加肆虐漫溢,我一刻不停地望着他的背影,用刀在心上一笔一笔地刻他的样子,他在我眼前,却越走越远。
不知过了多久,身子几已僵成朽木。纪别弦在我身后轻声道,“他已经走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转过身,满目充血狠狠瞪着他尖叫道,“谁准你伤他的?”扬起的手被他轻而易举地抓住。他攥着我的手,满眼冷冽。
“你看清楚,我身上就没有伤吗?我伤了他,他就没有伤我么?他招招狠辣,制人死地,我不过是自保,你在吼叫什么?”
我挣扎着就往他身上踢打,声音破裂至极,“你受伤关我什么事?关我什么事?你敢再伤他,我一定会跟你同归于尽!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你杀了我吧,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比死还难受,比死还难受!”
憋在心里的泪水如同岩浆般灼噬心肺,此刻这样放肆汹涌的在脸颊上流淌,世界天旋地转,一片模糊。
日期:2014-04-18 20:36
夜色凄迷,阴阴郁郁。
我抱膝靠在榻上,伸手触上菱花窗,上面凝了细细密密的水汽,湿凉氤氲。前几日的姣好月色今日凉薄许多,不知何时,一声雷鸣,院内窸窸窣窣下起雨来。我的心倏的一颤,低眸看身上雪色罗裙,罗袖处极细致的绣了几朵小巧的梨花。
恍惚间已赤足走到院中,仍是落雨夜,仍是凉薄月,甚至于初见他时,身上的亦是一身白罗裙。
只是,再没有那样一个白袍少年。
雨水密密落在衣裳上,不一会儿浑身都湿透了,我抬起头眯着眼看天边那抹被乌云罩的朦胧胧的月亮,纵使仰着头,却有温热的液体自眼角蜿蜒而下。
不知站了多久,似乎有人哭着摇我,我低下头泪眼模糊地去看,阿凝竟也陪我淋了个落汤鸡。
我惨笑着看她,“凝儿,他怎么样了?”
她摇着小脸泪眼盈盈,“大公子不过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的,姐姐,你何苦这样糟践自己?”
我闭上眼,喃喃道,“他对我那样好,连命都不吝于给我。可我给他的只有痛苦。”
日期:2014-04-18 20:36
阿凝道,“姐姐,山水总有相逢,你保重好身子,总能再见着的。”
泪水莫名汹涌,我扶着她的肩瑟瑟发抖,“是么?”
只是相见又如何。
纵得相见,已是路人。
雨水缠绵半月余才歇,早起洗漱完后看着一桌子的素净早膳,却依然提不起任何食欲。勉强咽下两口白粥,放下匙子,挥挥手道,“撤下吧。”
阿凝难得的没有言语,唤了小丫鬟们收拾了桌子。我正要站起身,阿凝便急惶惶道,“姐姐的风寒还未痊愈,还是躺在床上休息吧。”
我不睬她,站起身便往外走去,阿凝快步跟上我,声音几乎带了哭腔,“姐姐,既然已经决意要放下,今日再去看岂不徒然伤心?今日天色不明朗,等会儿再下了雨,淋了怎么办?”
我的脑子却嗡嗡一片,一句听不进去。脚步愈发加快,最后竟飞似的奔了起来。折翡的踏雪还留在白府,见了我又是喷气又是扬蹄的欢迎,我气喘喘地解开了绳子,连拉带爬地上了马,一扬鞭朝府外而去。
过了甬道到了角楼,跳下马也顾不得再管踏雪,一路奔上了西城楼。
终究还是没能看到最后一眼,乌泱泱的金军大队如同长龙一般往远处行进,并不疾速,却那般决绝。
我倚在城墙上,再没了半丝力气。
缓缓跌坐在地上,忽的想起那一年毓阳城潋滟开了一城的梨花,那少年立于梨花树下,一曲箫声,恍若大梦一场。
泪水簌簌落下,喉头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抬头看天边如血日色。
那年春,除却花开不是真。
日期:2014-04-18 22:11
三月毓阳,栁色青青。
我微垂眼脸端端坐在软缎马车内,帘外便是毓阳东大街,时候还早,正是早市的时候,清晰的听见外面的吆喝声。却不像以前那样有兴趣掀帘子去看了。粗略一算,离折翡离开已有大半年,这期间倒是波澜不惊,不曾发生什么大事。纪别弦对我的兴趣似是冷却下来,算来也很久未见到他了。
当时其其格说愿意委身做妾,但真的嫁进纪府时仍是与花向晚一般的平妻身份,阿凝偶尔在我身边絮叨说将军府两位夫人再加上个未出阁的纪二小姐,不说闹得鸡飞狗跳,少说也不会安生。我的性子本就淡漠,如今更是什么也提不起兴趣,自从从纪别弦那里听来母亲的事情后,连带着不自然竟也与她疏远许多。
这大半年去的最多的地方是佛堂,时常一呆就是一整天,才开始晚上睡不着,整夜整夜的梦靥,形容愈见苍白消瘦。母亲心疼,亲自熬了补药日日送来,后来慢慢好些,却落下个浅眠的毛病,夜里稍有响动便会惊醒,一旦醒了,再怎么都睡不着。
心里思绪纷飞,马车很快到了西城门,守卫看了令牌后恭恭敬敬地将我请了进去,随着引路太监到了椒房殿,吩咐阿凝打了赏。殿口立着的苏嬷嬷走下台阶来笑着迎我,“姑娘到的可早呢。”
我敛眸屈身一福,“太后主子召见,民女不敢怠慢,劳驾嬷嬷了。”
随着她一路走到外殿,立了半晌,听得召见,忙低眸走了进去,跪下行叩头大礼,“民女白未已拜见太后千岁,太后万福金安。”
“起吧。”我站起身,仍旧低垂着眸子,听得太后道,“你这孩子,几日不来,愈加生分了,到我这儿来。”我喏了一声,快步走到太后身前,她坐在妆镜前,长发迤逦在肩上,身后有梳头的小丫鬟正在伺候。
“已儿,你过来帮哀家梳头。”
我应了一声,接过喜鹊登梅绿檀梳,慢慢地往下梳。听说太后十四岁便生了皇帝,如今也不过三十出头而已,她虽算不上顶美,却胜在那一份雍容典雅的气度,特别是如今长发散开,不施粉黛,更显得五官柔美平和许多。太后的头发顺滑稠密,只可惜却早早了掺上了银丝,我梳顺了头发后,利索的挽了个凌云鬓,上了两排东珠,鬓边横插一根镶红宝金步摇。收拾好了往镜内一看,正对上太后含笑注视我的目光,她拍着我的手道,“叫苏嬷嬷来看一看,已儿竟给我老婆子梳了一个这样精神的发式儿,回头叫那些个小宫女看着,得说我老不修了。”
我细细一看,与平日里的牡丹鬓相比,的确是少了几分雍容,多了几分艳美。心里一沉,暗道不好,刚才本就心不在焉的,下手随意便绾了个鬓出来,忙要跪下认错却被苏嬷嬷扶住,她翘了翘嘴角笑道,“奴婢看着倒是好看得很。”
太后扶了扶鬓笑道,“我老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还是年轻姑娘们好看,你看看已儿,花骨朵一般,这头发,鸦翅一样的色儿。要我看哪,比起月儿那丫头也不遑多让。”
苏嬷嬷在一旁诺诺称是,太后说着从妆镜台上拿起一只绣缎绛云紫妆奁盒,递给我笑道,”打开看看。”我双手接过妆奁,慢慢打开,印入眼帘的是一对红珊瑚耳坠,衬着妆奁内梨花白的缎子,显得尤其好看。
“喜欢吗?”
抬眼正对上她含笑的眼,我忙合上妆奁匣子道,“未已不敢觊觎太后之物。”她却拿起那小匣子放在我手上道,“说什么觊觎不觊觎的,正是要给你的,配上上回赏你的那根步摇,下回穿戴齐全了过来给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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