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6-02 20:03: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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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县武彪会舵把子符耀武,每年都是鸦片大买主。听说手下人就为了叫一声“白水仙”,就一两烟没办,还打死了自己的族弟符老幺,抢了手枪,羞辱了本码头的管事,大为震怒,一巴掌下去,拍垮了茶几,差点拍断指头。
“简直要翻天了!闻德明,马上向全码头‘打响片’,‘拿上咐’!杜定章算哪把夜壶?敢在武彪会脑壳上屙尿!就算一个‘白水仙’没有叫巴适,也是眼屎大的事。他居然敢杀我的人,抢我的枪,侮辱我的当家管事!”
他的十几个分码头的舵把子,一听要“传堂议事”,都赶到了符耀武的公馆。旁边的大茶社早已派伙计在符宅后庭园子中,摆好一字型茶桌。人一到齐,公口的一牌肖大爷高喊一声“传堂”,正在窃窃私语的分舵主们顿时清风雅静。肖大爷开始唱名,让这些舵主们“得位”。其余随来的闲大爷、当家管事等百多人,尽皆站立。
肖大爷又高叫一声:“闻德明,报盘!”闻德明走出来,跪在那一牌“得位”的袍哥舵主前面,将烟会上叫了一声艺妓的名字,就如何被打、被泼滚油、被追杀夺枪的事,一一讲述。末了,添油加醋说:“我当时就打上咐说,我们是符县武彪会的,那老几仗势,说管你‘武彪’,还是‘污彪’,见一个打一个。”
最后符耀武发话:“这件事,不算闻德明在外面‘涌水’,给武彪会摆祸事!明摆着是紫光阁的人欺人太甚。”
“太不苏气(对不住朋友)了!”穆大爷插了一嘴。
“岂止是不苏气?我看是胀头子‘摸庄’(谋杀人),‘兹鸟’(想方害人),让武彪会‘掷臭’(失面子)、‘落马’(党羽死)。那个叫杜定章的是哪把夜壶?”
闻德明说:“听说是‘乌供养’(五。指五牌管事)。”
“一个**乌供养,就敢在烟会大庭广众之下,恁一句话杀人。可见横行到啥程度!这口气吞不吞得下去?”
众舵主说:“这口气要是都能吞,大家都回去穿花裙子算了!”
“杜定章这种飞起咬人的王八蛋,就该‘裁了’(杀了)。”
“我肯信,没有潘铁标给他撑起,他一个乌供养就敢这么干。”符耀武说。“我眼睛里最大一颗沙子,是潘铁标,而不是**毛的杜定章。今天请各位来,就是打算多起几根塘(多纠结几个人),到昌县兴师问罪。”
“起他个百根塘(出动百人)。”穆大爷说。
符耀武说:“再加个零,起一千根塘!跟他打明仗!”
“对,把紫光阁锤平!”
“叫梁子(报仇)就叫他个翻天覆地。”
符耀武又“赏示”,各分码头迅速召集人枪,下午集结,晚上出发,打他个措手不及。又令闻德明准备好黄烟、汽油,打响后,可放黄烟掩护冲击。对在房子里负隅顽抗的敌方,泼汽油烧房子。为便于火攻,还须准备几百根“火毛根”,都用草纸搓成辫子,浸饱清油,以利举火。从符县到昌县,所过之处,都给各码头打响片、拿上咐。
肖大爷问:“中间要经过藓草场,对那里的‘满江红’袍哥码头咋办?那是和紫光阁通气的。”
符耀武说,他们的舵把子白荷倒不讨厌,又是白军长之女,我们不必惹事生非。冤有头,债有主,白荷不去惹她,在大队人马到达藓草的时候,再给她拿上咐。
肖大爷一回家,甚为着急,他在昌县开了一家榨菜厂,将昌县广为栽种的菜脑壳,加工成榨菜,销路是越来越好,连上海都卖起去了。如果战火一开,火焚街市,他的坛坛罐罐都会打烂。当即就派人给昌县的外侄去一信,情况十万火急,嘱他无论如何要告之潘铁标,把“梁子”捞好。
潘铁标本来在烟榻上品尝新烟,听得此事,一跃而起,对空骂道:“格老子,杜定章摆这么大的祸事,非挂他的黑牌不可。”遂命三牌当家赵又根马上去请满江红舵主白荷,及十几个一牌大爷前来花厅议事。白荷等前脚刚到,杜定章后脚就来了。
潘铁标就像见了仇人一般,喝令杜定章跪下:“听说你今天在烟会上大打出手,成了大英雄!咋回事?你报一下盘。”
杜定章听出挖苦的口气,赶紧说:“事情正要秉告总舵。我带着周泰达周老板和他正准备成亲的‘老乡’转烟会,那老几居然敢调戏周老板的老乡。又是给她‘剪骗’(买单),又是叫她以前的艺名。人家已经是良家妇女了,那家伙还要叫转去。这是很伤人的!请总舵为属下作主!”
“她过去是不是烟花巷的?叫不叫那个艺名?”潘铁标厉声问道。
杜定章说,老名字倒没错。她那也不叫烟花巷,不过是吟点歌赋诗词,弹弄丝弦,唱点梅派戏曲纺棉花等,是靠献艺吃饭的。最多算“优”,而不是“娼”,经那老几在大庭广众中一叫,满街人口里的话,就很难听了。
潘铁标端着盖碗茶刚喝了一口,呸一声吐出来,水雾喷到了杜定章脸上:“袍哥早有规矩,其中一条:‘家事不清,己事不明’,都是要受处罚的。你们带着一个大家都不清楚来路的女人,满场逛,就犯了这一条。如果己事清楚,人家还会献殷情‘剪骗’(买单)吗?有那么多人会当她是学府的女生吗?她家事不清,己事不明,人家按过去的名字叫了一声,犯得着你朝死里打、滚油烫?最后还打死人,抢枪支,好像紫光阁的人出来都是活阎王,歪梱了,好像你有权利随便杀人。杀鸡还要拔毛、捏颈项,你们指头一抠,人就毙了,比杀鸡还简单,码头的名声,都让你们败坏了!”
杜定章将头在地上重重一磕说:“属下知错了。但是杀人夺枪的事,我确实不晓得,他们会那样下黄手。”
“放屁!”潘铁标咤道。“你带了人现场操打打行,部下开了枪,杀了人,手枪搂了(估抢),你却说不晓得了。你以为你没有抠扳机,就不算你的过?板子照样要打你!因为你给本码头‘涌水’,符耀武马上要带领上千人的队伍,来打昌县。你说,这个祸惹得大不大?”说着掉过头,问白荷和各位大爷,怎么处置。
有说打响片,把他的五牌管事“搁了”(撤职)的,有说干脆“抛出去”(弄死),有说放炮‘吆喝’(开除)的。白荷说:“‘吆喝’出去,不再是袍哥的人了,要不了几天,武彪会的人就把他‘打发了’(杀死)。还是想办法捡他一条命的好!”
潘铁标当场“赏示”:“打响片通知各码头,先挂黑牌四十天,中间再有一点皮绊,就丢出去。”
杜定章没想到总舵会这样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正要叩谢,潘铁标说,符耀武安了心要大打一场,水紧得很,我们的人枪,都不如他,为了把“梁子”捞好,只有“摆公口”(大型的袍哥会),到时候还得你去报盘,看符耀武饶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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