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0-20 10:39:00

　　打罗寨，辰砂--18
　　水银池的对面，就是这个粉红空间的终点。
　　虽然相隔了二三十米远，但在我们所戴头灯的照射下，却看得一清二楚。

　　终点的石壁，不是我们沿途而来所看到的普通石灰岩性质的石床，而是晶莹透亮、洁白无暇的石英石，几乎整面石壁都是这样。但在这羊脂白玉一般的石英岩中间，有一团精彩热烈的朱红，像一团火球一样，被包裹其中。灯光照射之下，包裹红球的那层石英，仿佛弹指即破。而中间的那一团红火，更显得热烈无比，似乎在微微颤动，就要破壳而出。
　　我们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辰砂王！”
　　回过神来，我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
　　二三十米的距离，相对于我们走了近十来里的岩石罅隙来说，根本就不叫距离。但这之间，却有着那一汪剧毒的水银池阻隔。水银池的周围，除了进来的这一边，也就是我们站立的这一边，是延伸的矿道空间，其它两面，包括辰砂王所在的那面石英石壁，都可以说是陡峭的绝壁，找不到一点可以攀援的地方。

　　所以说，比我们先到的苗人们之所以停留在这里，一是因为先跨进水银池的那位苗人大哥受伤，二来，也就是最根本的原因，因为这一泓水银池的出现，我们与辰砂王之间，势成咫尺天涯。
　　还有，我们现在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在这汞气挥发的环境中时间太长，虽然有桃叶帮助抵抗汞毒的侵入，但大家或多或少的都中了些汞毒。不知道别人的感觉是怎么样，我现在就是典型的四肢无力、头昏脑胀，就算水银池边上的石英岩壁有着参差的缝隙可供攀承，我自觉也无力攀登过去。
　　何况，它们上面丝毫没有一点可供攀援的着力点。
　　不仅仅是我在盘算着如何越过水银池，大家都在思考着怎么接近辰砂王。
　　堂哥脑袋一拍，说道，水银的密度比石头要大得多，不如我们将石块堆在这水银池的上面，铺出一条路来，踩着这条路到达对面，再想办法。
　　乍一听，我们也觉得是好办法，可刚一试手，就发现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
　　在这条矿道中，几乎都是在造山运动时产生的原生岩，除了辰砂晶体较为松散之外，几乎都是同石壁连生在一起，鲜有单独脱离的石块。采石很困难。

　　经过天保地保那些苗人兄弟的努力，我们在水银池中试着堆积了一些辰砂矿石，理论毕竟不是实际，水银虽然比辰砂的比重要大，但终归是液体，人一踩上去，受了力，脚下的辰砂马上四散开来，无法承重。
　　接着天保想用手中的弯刀、钢钎等工具在边上的石英岩壁上凿出一条小道。
　　想法虽好，安全可靠。但太天真。弯刀钢钎太原始，要想用它们在坚硬的石壁上开凿一条三十多米、可供行走的路来，要到哪个猴年马月才能完成。
　　冉医生平常沉稳镇静，但这时候的想法也忒古怪离奇。他建议用一条很长的绳子，像秋千一样荡漾过去。
　　我想这小子八成是吸入汞气过量，脑部受损脑子生锈了。绳子不是问题，那些苗人兄弟的腰带和头巾连接起来，要多长有多长，足够用。问题是，这根绳子拴系在何处？这个空间的顶上，空空如也。老天爷在造山的时候，要是在顶上生成个拴马桩多好呀！
　　环境险恶，毒气弥漫，不宜久留。
　　望着对面的辰砂王，大家却一筹莫展，咫尺天涯。此时如若转身回去，任凭是谁，相信都会抱憾终身。
　　所以当时，虽然大家想破脑袋，却没有一人提出回去，都在拼命耗着。
　　说实话，我当时最希望的就是桃夭能用她的蛊术，来一个乾坤大挪移。如果，转眼之间，伸手之处，辰砂王已在囊中，那该有多好！
　　可是桃夭也是焦灼万分，时而转圈，时而蹲下。乾坤大挪移，看来与蛊术无关，只是我的又一次幻觉而已。
　　静默很久，听得地保拍拍手，也不是很确定地说道：“要不，我们来试试那个古老的方法吧！”
日期：2009-10-20 22:04:00

　　打罗寨，辰砂--19
　　古老的方法？
　　古老的方法据说一般都行之有效，因为那是历代经验的积累。
　　于是，我们纷纷询问地保，他所说的古老方法究竟是什么？
　　地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看我们之后，眼光又游离到别处，似乎他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他说，这座山随村名，叫打罗山，但是还有一个别名，知道的人却很少，它还叫做戎山。“戎”就是汉语“龙”的意思。从小听阿普说过，这座龙山，是整个腊尔山苗峰的地脉所在，也是湘西红苗的根基。阿普曾经还说过，我们家世世代代住在这里，将房子砌在辰砂矿脉的出口，也就是龙山龙道的出口，目的就是将这座龙山的龙气封住，我们家就是龙山的世代守山人。阿普以前确切地对我说过，这山里还有着龙宫龙潭。

　　如今，阿普不知道什么原因，为了你们几个陌生人所说的辰砂王，违背祖规，打破禁忌，打通了这条辰砂矿脉。我们作为孙辈，孝顺为先，自然也不便过问。只是很惊叹，见到的情景竟然和阿普的传说如此相符。
　　我们在矿脉缝隙中少说也行走了十多里路，照道理说，已经到了龙山的中心。如果传说和所见的一样属实，那么这充满着极品辰砂的粉红空间应该就是龙神的龙宫，这水银池应该就是龙潭。
　　我们几个瞪大眼睛，瞧着地保说出这么一段神话，差点连嘴也合不拢。不时相互对看几眼，无奈苦笑。这地保也是吸入汞气过多，开始迷糊了。
　　地保应当也注意到了我们的神情，但他并不在意。继续说道：

　　如今，我们按照阿普的意思，打开矿脉。已经是动了我们苗家的根基，龙气也必将泄露。后果会怎样，谁也意想不到。发生的后果，谁也无法阻止。但阿普，他老人家就是我们打罗寨的天，就是天保地保两兄弟的天，他的愿望，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实现。
　　千万年的传说，龙宫龙潭，如今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如今要取得那块峭壁上的龙宝，也就是你们所说的辰砂王，那块我们想尽办法，却仍然不能达到的辰砂王，只有请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龙神来帮忙。
　　听到这里，不仅是我和冉医生、堂哥三个陷入了深深的失望，就连受过现代教育的草蛊婆桃夭，脸上所呈现的也是一种莫名的神情。
　　而地保本来就不喜欢理论，见我们如此失落，干脆懒得再理我们。那边的苗人却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对地保的意见纷纷表示赞同。
　　我的心情复杂无比，看着他们起哄，很不是滋味。
　　你阿普本来就是探测辰砂的，哪里有无辰砂，有经验的人凭岩质土质也能看得出来。水银和辰砂矿共生，这也是一种很普遍的现象，因为他们几乎就是同一种物质。阿普讲的哄小孩子的故事他们竟然也相信。再说，就算真的有龙，这种东西又不是你们家养的狗，你说请它帮忙它就能来给你帮忙？
　　以前为什么说苗族人未开化，可能就体现在这些方面吧！
　　那边的天保地保却开始忙活。

　　天保过来问桃夭的布袋里有没有香、纸。在要了九支香和九张纸钱之后，十来个苗人在水银池边围成一圈，虔诚地匍匐在地。
　　地保站在中间，将香和纸钱点燃，围着燃烧的纸钱转起圈来，那模样就像跳神一样。地保跳了很多圈，从九支香和九张纸钱的数量来看，估计地保可能也跳了九个圈。地保停止跳动之后，匍匐在地上的苗人们一起站起身来，他们整齐划一地喊了三句开声的号子：
　　“哈就、哈就、哈就！”
　　然后，唱歌一样唱起了请龙的祷词。边唱还边开始手舞足蹈地转圈子。
　　这种祷词几乎都是偏僻古老的苗语，我连一个词也听不懂。但是音节相对简单，在这几乎封闭的空间里，这种简单的音节，引起的共鸣很是强烈。
　　苗人们祷词的音调也越来越激烈，声音逐渐上扬，越往后来，简直是声嘶力竭地呼喊。这种现场，很是能让人受到感染。只是随着声调的越来越大，空间中的回应也似乎快达到极致。那种感觉就仿佛我们置身于一个倒覆的盆中，有人在外面放肆敲打盆子一样。以至于到了后面，我们只得捂住耳朵，看着苗人们疯狂地舞动嘶喊。
　　这时，桃夭用手肘碰了碰我，我在她的示意下朝水银池看去。这一看，倒真真吓了我一大跳。
　　那一大汪水银的中心，竟然缓缓地泛起了几丝波纹。
　　在我惊讶注视的那一分钟里，随着苗人的声音起伏，那水银波纹竟然越来越深、越来越密。
　　最后，连整个水银池都荡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