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人瞥见侯猛身后随从,冷冷道:“阁下原来还是位官老爷,失敬,失敬。”嘴上失敬,面上更是失敬,骑在驴背上似乎并没有下来的意思。
侯猛道:“在下供职军中,实为报人知遇之恩,尘世之人不能免俗,倒教道友见笑了。”
那道人道:“知遇之恩?嘿嘿,奴才的想法罢了,你若不愿,难不成他便会打你杀你,可叹,可笑!”
侯猛尚未搭话,亲兵小校见主受辱,怒骂道:“贼道无礼。”跃过来伸手就去拉那道人,心想先把你这牛鼻子从驴背上拉下来再说,侯猛大惊,待要喝止,已来不及,眼见那道人就要被扯下驴来,那小校突然一声大叫,人已向外摔出,一个筋斗,稳稳站在一丈开外,呆呆地看着那道人,不知他使了什么法术。
其他几名亲兵见同伴吃亏,抽出兵刃,便要扑上,侯猛忙斥道:“退下,不得无礼。”
那道人哈哈笑道:“对啦,识时务者为俊杰,既打不过,还是退下为妙。”
侯猛听了心中也来气,抱拳道:“手下无礼,冲撞了先生,在下代赔不是了,先生世外高人,犯不着和俗人争气。”说着让到一边,拱手道:“先生请过。”
那道人一怔,随即大笑道:“听说侯猛智谋殊绝天下,原来如此不禁耍,哈哈。”
侯猛惊讶道:“先生知道侯猛?”
“侯君如今名震天下,谁人不识?虽山野之中,亦如雷鸣。走走走,跟我走,人生在尘蒙,恰似盆中虫,今日无妨离盆去,跟我去见一个人。”
众亲兵见那道人疯疯癫癫,不知所云,劝大人莫随他而去。侯猛不理,问那道人道:“可否允带在下这几位兄弟同往?”
“有何不可?人越多越好,石火那老牛鼻子今天可要破费了。
路上,侯猛问那道人法号,那道人道:“修道之人多叫出尘子,贫道偏叫尘中子。”
侯猛道:“道人何必拘于名号,尘中出尘一般的高明。”
那尘中子也不以为忤,道:“尘里尘外,一般高明便不是一般高明。”说毕笑嘻嘻地看着侯猛。
侯猛思索道:“先生指点的是,反而是侯猛拘于名号了,果然不是一般高明。”
几名亲兵听二人聊得无聊,远远落在后面跟着,表现出一副疯子的世界我完全不懂之姿态。
日期:2015-08-31 18:09:26
尘中子道:“石火那老道最近认识了几个人,夸得不得了,我今天要去看看究竟如何了得,可巧遇上你侯老弟,去了你就跟他说咱俩是好朋友,千万别被人比下去。”
侯猛心念一动,问道:“道长可知那几人姓名?”
尘中子道:“不知道,反正就要见了,到时你自己去问吧。”
侯猛此时已知尘中子性情诙谑,虽觉得此道言语别扭冲撞,但从小到大在师傅身边见过不少高士,几乎人人都有些古怪,况且自己又何尝不怪?譬如几名亲兵就一定会想:正常人谁会跟一个疯子说走就走。
马和驴子在山坳间绕来绕去,从天将正午足足走到日已西斜,才看见远处丛林中隐现的一间茅庐。走路如生活,看着不远,走起来其实一点都不近,眼见走着走着又看不见了,忽然一拐,茅屋豁然出现在眼前。茅屋前面是一块很大的菜地,一名佝偻着背的老头正低头摘菜。
尘中子叫道:“石火老道,来来,看我给你带来一个人。”
石火也不回头,叹气道:“唉,可惜我这些菜都被虫子吃了。怕连今冬都撑不过去了。”
尘中子笑骂道:“死老道,还是那么小气,拐弯抹角骂我们是虫子。”
“唉!虫子也比老道有福,老道只有种菜的命。”石火回头看见侯猛,道:“咦,这位莫不是耿异军前的侯猛师傅。”
尘中子得意道:“不错,你这双老眼还算识货,这是我新交的好哥们,怎么样,比起你那几位忘年之交如何?”
侯猛哭笑不得,自己生平第一次被别人当作宠物似地炫耀,也是生平第一次让别人像称呼打铁的一样称作师傅。
正想着,听见尘中子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令高足正是败给我这位好哥们的。”
石火淡淡道:“战事胜败除天时、地利、人和外尚有诸多不定因素,又有谁能靠一己之力左右战事?”
侯猛躬身行礼道:“道长高见,却不知令徒是谁?”
“除了公孙豹还有谁配败在侯老弟手下?”尘中子插口道,“石火道兄呀,今日见了侯猛老弟,感觉如何呀?”
石火道:“公孙豹之败咎由自取,当年我曾劝他王一氓非成事之主,他偏要报什么救命之恩,南林之役,若非王一氓贪图享受,不顾前方战事,耿异纵有精兵百万,又岂能令公孙豹撤退半步?”
侯猛肃然起敬,拜道:“原来道长便是公孙豹之师,失敬,失敬。在下跟公孙兄神交久矣,一直敬仰公孙兄高才,不瞒道长说,在下这次前来氓山驻军,实是想一窥公孙兄扎寨之法。”
石火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侯先生是为其他事而来呢。”
日期:2015-08-31 18:10:12
侯猛道:“不瞒两位,在下此番前来地方本为调查弘农县尹周虎被杀一案,后来发现此人竟为沽名钓誉而祸害一方,耽误春种,致令现今弘农县一县之人无以为生计,可谓罪恶滔天。因此侯某私下常为义民秦三杀此恶官之事抚手称快,外界皆道秦三等人定藏于氓山之中,候某借进山搜捕他们之名,乘机进山里来待几天,洗洗俗气,却从未有捉拿他们之意。”
尘中子冷笑道:“侯先生岂不也同于周虎一流了?一样拿着朝廷的银子,不好好给朝廷办事。”
侯猛笑道:“有志之士当以天下百姓为重,若圣人不仁,朝廷不顾百姓死活,何必为其效力?”
石火道:“那侯先生为何又助耿异攻剿王一氓,不是助纣为虐又是如何?”
侯猛回道:“恕在下不敬,道长此言差矣,王一氓攻占西南,虽施仁政,但未久便耽于安乐,足见其并无进取之心,当今朝廷虽然不仁,但暂时尚可维持大定,自不能容王一氓国中建国,若不及早将其扑灭,天下纷乱必始于此,而苍生也必陷于兵燹之灾。”
石火道:“侯先生莫非以为剿除王一氓即可避开乱世?”
“唉,我岂不知朝政腐败才是祸乱之源。”侯猛叹道,“天意难测,但尽人力罢。”
石火道:“那耿异为何在取南林之后按兵不进?莫非不纳侯先生之策?”
“李庭,白德喜二人不奉圣旨,已露反相,只是尚在观望踌躇之中,若齐胜,彼等必乘乱割据;若朝廷胜,二人方不敢妄动,然终乃痈疽,不除不快。是以我建议耿元帅用驱虎吞狼之计,暂不剿除齐国,而设法逼迫其消灭李、白二军,铲除二人势力。”
尘中子叹道:“侯先生智虑缜细,此计亦可谓面面俱到,不过侯先生想过没有,三家若竟此联手,岂非反成大害?”
侯猛道:“猫鼠岂能一家?尤其是李、白二人,左顾右盼,投鼠忌器,更心存侥幸,希望朝廷恕他们抗命之罪,若不出所料,待今秋粮收之后,二人便会主动进攻齐国,而在下更料定,此二人必非石火道长高徒公孙兄之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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