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5-01-02 12:01:26
　　29、震惊人心
　　总体来看，1976年给中国人民的切身体会，用“震惊人心”四字，就足以概括。真实的大地震，领袖们逝世导致的心理和感情地震，以及政局变化引发的思想地震。那一年各种的震动一波接一波，震得我爹何二刀与其他同龄人脑电波紊乱，就像心脏病人的心电图，忽高忽低，令人揪心。
　　7月28日震惊全世界的那场唐山大地震，民间谣传死了上百万人，虽然四川没有震感，但照样人心惶惶，街头巷尾厕所墙上电线杆上，很快就开始普及防震常识，以稳定人心。
　　何二刀正在接受知识的年龄段，所以对这些新知识消化起来很快。至今他还记得一些防震要点，比如井水上涨、河水倒流等非正常现象，老鼠乱窜、猪牛挣扎、鸡飞狗跳等动物的本能表现等。待知识熟记于心之后，他不禁哀叹：人不如狗！要是变只狗就好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那样就可以搞地震预报啦，比科学家还厉害。
　　实际上所有的防震知识，都是针对震中地区的特点而言，对即将受牵连的广大地震灾区，毫无帮助。事实很快就验证了这一点。
　　8月16日晚，四川爆发了“松潘平武大地震”，震级达到7.2级，那些据说比地震预报科学家还厉害的家狗野狗们，也是摇晃起来之后才开始用嘴巴报警的。它们比人类聪明的地方在于反应快，比人类逃生的速度快。

　　等到众多老幼妇孺跑出门来，狗们已经聚集在开阔平坦的地方，开过震情通报会了。它们的“小队长”说：狗日的，这次看样子来势有点生猛，最近大家要小心提防余震，如果谁还有点肉骨头之类的“余粮”，最好叼出来大家分享。还有就是要发扬“自力更生”的精神，主动找屎吃，别指望人类！看他们的反应速度，龟儿要真是在震中地区的话，岂不早就死光光了？
　　等到狗们把群众会议开完，连笑话也讲够了，生产队长大人、也就是华生的爹，才在晒场上吼了几嗓子，表示他是人类的干部。他大声说：“各家各户检查一下，看房子里还有没有人？没出来的很危险，要搞出来！还要注意把灶膛的火灭了，注意防火防盗！要严防阶级敌人搞破坏！”
　　生产队长的讲话，显然不够水平，引起了社员群众的吐槽：
　　“说些锤子话，地震了，还要防阶级敌人来偷东西放火，他们就不是人吗，要防，你龟儿自己去防！”
　　人心惶惶地在野外睡了一个星期，饱受蚊子和虫子骚扰，正当人们以为风头已过、刚搬进室内准备打抻（chen）睡个安稳觉，又一场大地震毫无征兆地袭来，害得人们和狗们，又惊叫着手忙脚乱地出外避震。
　　狗们照例在开紧急震情通报会，它们认定，震源还是在川西北，那里有个大的地震带，据此地大约五百来公里，应该还是上次松潘、平武那个地方，属于余震。末了，“狗队长”说：狗日的老是这样震下去，对人类的生产影响很大，将来恐怕对我们的生活质量也有影响，请大家注意计划生育，少搞那些“磨屁眼”的事（即**），以防狗类数量激增，屎都没得吃啊。
　　日期：2015-01-02 12:02:10
　　然而人类这次彻底给震蒙了，也震怕了，不少『妇』女儿童都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她们说：“老天爷呀，到底是哪个地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老人家要这样子来惩罚？我每到逢年过节，都是给你点了香油灯、上贡了猪脑壳的，你就莫要这样来吓我的娃儿了嘛！”
　　要说农村妇女的见识少，上面的话就是明证。她们平时给灶神菩萨进贡，就把他当成了老天爷。虽然何二刀那时还不懂，谁才是真正的“老天爷”，但他知道，灶神在神仙队伍里的级别很低，相当于一个“生产队长”，灶神绝对不能代表“老天爷”，否则他就不该被称着“灶神”。这个概念问题，只需有个小学文化，就能闹懂。
　　然而不少的老年人，从这一连串的天灾人祸中，得到了一种不良的预感，他们觉得是老天爷要“收”自己了。回顾一生，过得很平凡。估计能荣登西天极乐世界的可能性很小，特别是谢春成这样认为。但是这辈子打了一些牌，嫖过一些女人，不晓得这些罪过，是不是达到了该下地狱的级别？他也拿不准。
　　古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谢春成给大家发出的忠告是：

　　“这世道看来不行了，你们这些人啊，对婆娘都要好一点，要舍得给她吃好的，穿好的，要懂得心疼自己的婆娘；你的心在她身上，她的心就在你的身上，就不得乱跑了。”
　　作为一个最资深的老嫖客说出的心里话，得到了妇女们的共鸣。她们说，老牛贩子的话很对，很中听，因为很多男人都对婆娘不好，不仅是吃穿的问题，关键是忽视了老婆的存在，不正眼看她们，也不关心她们，不听她们说的话。而那些聆听教诲的中青年男人，以及像我爹何二刀这样的未成年人，听了也觉得老牛贩子讲的有几分哲学道理。
　　而另一些老年妇女则抱更悲观的态度，她们说：
　　“看样子世界到头了，大家都该把猪儿鸡儿杀了，粮食也不要舍不得吃，要趁着还活着，能吃就吃，不要到了阴间变饿鬼。”
　　这话没有几个人真正响应，因为他们不相信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就算来了，人们的心态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嘛，真要死了，再说。
　　哪知得到最热烈响应的是华生，他说：“对啊！好多人活了一辈子，就晓得存粮，还说要‘积谷防饥’，结果死了变饿鬼。我看是应该多搞些干饭包子来吃，还要吃肉！我赞成！”

　　我爹何二刀知道他贪嘴，常常偷家里的粮食到孙结巴那里换包子的劣迹，内心很看不惯，于是不顾同班同学的脸面，当即顶了他一句：“华生，你上辈子是饿鬼变的吗？光晓得说吃。”
　　华生瞧了瞧我爹，有心发作，又怕遭踩了尾巴，只哼了一句：“你不说吃，饿成了猴子。”并随即声明：“我是说起耍的。”
　　还别说，在连串的地震中，人们住在野外，生活真发生了质的改变，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精米白面真是在明显增加，也确实有好多人杀猪宰鸡了。要说享受生活，谁不会？只要社会风气流行开来，那就像是在搞比赛，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一场大地震引起的地震波，遭殃的却是猪和鸡，它们本来还可以享受几个月生命快感的，却提前被作了牺牲品，真是死不瞑目啊。而狗们却意外地得到了恩惠，这段时间它们品尝肉骨头的频率很高，补充了营养，得到了正能量，自然忘了“狗队长”的警告，就公然干了不少“磨屁眼”的事。
　　“狗队长”见此情形，防不胜防，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人心不古，狗心难防，这世界，谁看得透？‘积谷防饥’的古训是对的，人啊人，狗啊狗------”

　　日期：2015-01-02 21:33:09
　　【上接第29节《震惊人心》】
　　正当我爹他们从连续大地震的恐慌中稍微安了一下神，9月9日，一个重大的消息像惊雷一样爆炸开来：毛主席逝世了。这无异于是一场更大的心理地震。
　　一零后这些掉鼻涕的小孩就别说了，今天的八零后、九零后、零零后群体，绝对难以理解，一个国家领导人逝世，真的像晴空霹雳、山河呜咽？是的，当时中国人民就是这个感觉和状态。我确定！
　　我爹是从华生嘴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在干完农活去上学的路上，他一个劲地喊我爹等一等，然后追上来，郑重其事地告诉了我爹这个惊人的消息。我爹何二刀当即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四顾无人，然后才松开手，骂了一句：“龟儿找死嗦，敢咒毛主席？”
　　华生一脸无辜的样子：“天打五雷轰，我是从收音机里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