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是在等什么人吧？你们地下党这套东西，我在济南早就见识过了。”说着，黄纬从窗口探身把蓝纹床单又重新挂上了……
　　黄岛路、安徽路交界口。
　　差五分十点的时候，方剑春顺着安徽路走到了这个路口。

　　按规定，他先走过路口，借机侧头望望那座小楼，咦？蓝纹床单没有挂出来？
　　走过路口几步后，他站在路边的墙下思索了一会儿。
　　抬腕看看手表，离接头时间差三分钟。便又返身往回走，到路口再一望时，蓝纹床单出现在二楼窗口的晾衣绳上。不过，他也注意到那小楼门口附近，有两三个行为诡秘的汉子在逛游。
　　他心里感到不妙，这里好像有情况啊？按老李以前教给他的，遇此类不正常的情况，最好先离开。
　　可他转念一想，蓝纹床单挂出来就是安全信号，自己完全可以从那里走一趟，先不上楼，趁机探明情况……

　　小楼。二楼的东户里。
　　黄纬挂上蓝床单后，又在屋里看了一圈，对一个特务说：“你和崔西辉留在这里，只要有来的，不管什么人直接抓。下楼后，我再留两个人跟你们一块。”
　　然后，他又对另一个特务一摆手：“走，把这个人先押回去。”
　　黄纬先走到门口，转身，一手扶着敞着的门，一手握枪冲着老李晃了晃：“快走！”
　　另一个特务用枪逼着老李往门口走……
　　黄岛路、安徽路交界口。

　　方剑春从路口迈着“一步半”的石阶，开始往下走……
　　小楼。二楼东户里。
　　走了两三步，到了门口，老李很自然的伸手摘下挂在门边衣架上的礼帽，拿在手中要往头上戴的样子……
　　突然，他如变魔术一般，从礼帽里瞬间取出了一颗手雷，握在右手里，大拇指紧按在手雷的跳发器上。
　　特务们都惊呆了。

　　黄纬看得很清楚，手雷在从礼帽里取出的同时已拔掉了销子，只要手指头一松，这种美制手雷的威力足以让屋里的人都报销。
　　“朋友，千万别松手！千万别仍！咱们有话好商量啊！”黄纬声音颤抖着说。
　　老李举着手雷，转身向屋里的特务们逼近了一步，高声说：“我只想告诉你们，正义永远属于人民！”
　　崔西辉和屋里几个特务吓得连连摆手，直往后退……
　　站在门口的黄纬仿似听出了什么。

　　他做出了一个让在场的人全没意料到的举动……

日期：2009-09-18　16:16:30

　　三十、
　　站在门口的黄纬仿似听出了什么，做出了一个让在场的人全都没意料到的举动，猛地一拽手里把着房门，同时转身一个箭步窜到楼梯口处……
　　门被拽上的瞬间，屋里传出一声绝望地嘶喊：“黄队长——”。
　　喊声未落，响起了枪声，继而是轰然的爆炸声……
　　整个小楼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房顶被掀起又塌陷下来。成堆的砖瓦夹杂着窗户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小楼周围的房屋玻璃被纷纷震碎，顷刻间，滚滚黑烟从小楼上升起。
　　楼下的小特务们吓得四散躲避……
　　几乎在爆炸的同时，黄纬正纵身跃过楼栏杆往楼底坠落。慌忙中，他摔翻在楼门洞里，几乎摔了个半死。
　　刚从石阶路往下走了几步的方剑春被前面不远处的巨响惊得目瞪口呆，耳朵里不停响起一丝尖利的鸣叫，手中的书也掉到了地上。他抬起头向下望去，冒黑烟的地方正是7号联络点！

　　“李叔！”他差一点喊出声来。
　　沉寂了一会儿，周围的居民开始惊恐的从窗户里探出头，从楼门洞里跑出来，两边的路口开始聚集观望的人群。
　　几个吓跑的特务看看没动静了，又举着枪跑了回来，黄纬“哎吆吆”的痛叫着从楼门洞里爬了出来。有的特务过去蹲下扶他，有的特务试探着要往楼里进，黄纬叫了一声：“你们去哪儿？”
　　“去看看楼上的弟兄。”有个特务回头说。
　　“蠢猪！先别管他们，先抬我去医院！”黄纬鼓眼咧嘴地骂着。
　　这些特务只好聚到他身边，一起抬起他，往芝罘路口停着的黑色小轿车走去。
　　“哎呀！轻点儿攥我的腿！妈的……”
　　…… ……

　　方剑春回过神儿来，弯腰从石阶上捡起书，把脱露出一角的照片又往书里插了插。
　　他很想知道老李叔到底有没有在那座小楼上，很想知道老李叔的生死。对老李叔的那股担忧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毅然朝小楼处走下去……
　　此时，一个挑着货担的老头儿一瘸一拐地走上来。临近他身边的时候，挑子前端的木箱差点儿碰到方剑春的腿。
　　老头儿：“对不起，先生。”
　　方剑春摇摇头，又要继续往下走。
　　“唉！都炸死了，快走吧。丨警丨察来了又要乱抓人……” 老头儿红着眼圈对他说。
　　这句话触动了方剑春。他抬手抹了一把头发上的雨水，顿时打消了过去察看的念头。缓缓地转过身，踏着石阶向安徽路路口走上去……

　　他重新拐到安徽路上，有些失魂落魄的向胶州路车站走，甚至连从身旁马路上呼啸驶过的几辆满载着黑衣丨警丨察的偏三摩托车都没有吸引他的视线。
　　一路上，方剑春不停地宽慰自己：老李叔不会有事，他不会死，绝对不会！他肯定早就撤离了那座小楼……
　　然而，人最难骗过的就是自己。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眼泪却逐次涌出了眼眶，合着脸上的雨珠，森然滑落。眼前的景物变得有些模糊，他抬手摘下眼镜装进衣兜里，竖起食指把面颊上的泪水和雨水刮去……
　　下雨了，坐公共车的人多了起来。
　　方剑春抓着扶手站在车上，心情沉重。


日期：2009-09-19　22:56:10

　　第三章 尖兵
　　三十一、
　　深夜的星空下，警备司令部大楼静谧无声。
　　二楼。军官宿舍。
　　军官宿舍的这个房间原是那个被撤职的熊科长的，房内有两张军用床，可一直就只有一个人住。方剑春成为三科代理科长后就换进了这里。
　　躺在床上的方剑春翻来覆去，睡不着。

　　前几天，7号联络点的爆炸，给了他平生所未有过的一次震撼。虽说他不知道7号联络点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离开前，他看到了门口那几个窜动的持枪便衣，毫无疑问，老李叔是被敌人发现了。
　　他已经隐约地感觉到了，是这爆炸阻止了自己走进那座已布上了凶险的小楼……
　　他多么希望老李叔没有在那座楼上，甚至为此产生了错觉，昨天，一个打来的电话声音很像老李叔，当时他的心里一阵狂跳，“李叔”二字差点脱口而出。然而，那人只是一个岳参谋长的关系，是来电话询问办理禁货通行证事宜的……
　　此刻，天上的月牙，在几缕墨云中仿佛在款款行走，银亮的笑魅传动着一轮轮无声的密言私语……
　　心潮无法平息的方剑春，干脆起身下床，坐到了窗下的书桌旁。遥望着窗外苍穹上那闪烁的繁星，回思起过去……

　　抗战时期，方剑春正在已沦陷的岛城读书，因不甘忍受日本侵略者对中国人的奴役、压迫和蹂躏，怀着对日本侵略者的痛恨，奔赴了蒋管区的大后方。在西南大学上学期间，他被昆明空军学院选中，入院学习，后来被派到了美国受训。当时，他的梦想就是早日驾驶中国战机，去击落那些轰炸惨害中国人的日本军机……
　　然而，一次训练中的意外受伤令自己无法去实现这个梦想了。在美国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回国后不久，日本侵略军投降了。
　　在岛城表姑家休养的半年期间，他阅读了西南大学地下党欧阳勋曾给他的两本书《论联合政府》、《论解放区战场》。饱受了日本鬼子八年之久蹂躏的中国人民本需要休养生息，过上和平民主的生活，可内战又将人民推入了战争之苦。那些曾并肩抵抗日本侵略者的中国军人，现在却要相互厮杀……
　　在大后方他也亲眼目睹了那些腐败黑暗，深感失望。特别是哥哥方剑秋的遭遇更令他从彻底动摇了以前所抱的幻想和正统观念。他坚信一个腐败黑暗的政权最重要被新政权所代替，这是历史和人民必然的选择。
　　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像老李叔那样显出宝贵的生命，但他不后悔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