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往事——一名刑警的真实讲述》
第14节

作者: _小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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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根木头镐把。”
  “凶器现在在哪儿?”
  “我把它扔在后山了。”莫子安抽噎着回答。
  “大前天夜里,你回到案发现场想做什么,是想和付兰芝见面吗?”
  “不,不,不,这件事和付兰芝没有半点关系,真的没有!”莫子安抬起头,慌张地摆着手,“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想过再去打扰她,我也没脸主动去见她。我杀掉那两个畜生就是想让她解脱。我自己既已决定犯下重罪,何苦再把她牵连进来。”

  “那你是想找回那把雨伞?”我问。
  “你是怎么知道的?”莫子安满脸诧异。
  “付兰芝的家里并不供奉神佛,可那把雨伞上却有浓重的被香薰过的味道。”我望了一眼侧面供案上的香炉,“虽然你没有在现场和雨伞上留下任何指纹,但是在顾村周边,玉皇观是唯一的寺庙,是雨伞的味道让我找到了这里。”
  “还有,”我又问,“你是不是曾经送给过付兰芝一样东西,她从你家离开时把这样东西也带走了。”
  他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对,是一把二胡,那是我父亲的遗物。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是付兰芝告诉你们的吗?”

  “不是。”我摇头,“付兰芝从来没有向我们提到过你,也没有讲述过那把二胡的来历。可是那把二胡实在太精美了,它不应该是顾家的池中之物。关键是,二胡的“千斤”需要绑定在小指最上面第一关节的高度,顾家兄弟包括付兰芝在内都没有你这样一双修长的手。”莫子安静静的听着,良久无语。
  我又说:“那把二胡就在她炕尾的柜子里,保养得很好,表壳的包浆很温润。对于这唯一的纪念,她平日里一定时常摩挲,那上面积淀了她多年来的汗水、可能还有泪水。十几年了,她并没有忘记你,她依然很爱你!“
  听我说完,莫子安的鼻息更加急促。突然,他“扑通”一声向椅后折去,就那么硬生生的倒在了地上,如同风化了千年的石像在瞬间突然崩塌。
  此时的屋外,轰隆隆的滚雷接二连三的炸了开来,铺天盖地的乌云已经严严实实的遮挡了太平山的整个上空,屋内的光线刷地暗了下来,该来的迟早要来。
  日期:2015-10-12 22:14:00
  “喂!喂!”,看到莫子安倒地,汪旗赶紧扑了过去,冲着不省人事的莫子安大叫。我也弯下腰,用力的按压着莫子安的人中。叫喊声中,刚才被搞懵了的小道士也冲了过来。
  过了许久,莫子安的嘴角轻轻一动,眼睛还没睁开,两行眼泪又缓缓地流了下来。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水泥地面,地面上像盛开了一朵朵黑色的泪花。

  挣扎着,莫子安在小道士的搀扶下重新站了起来,但刚刚直起腰,胸膛就开始剧烈的上下起伏,他想极力控制,但终究没能忍住,用手捂着嘴大声干呕起来,等到气息稍稍平稳拿开双手时,掌心已是血迹斑斑。
  我眉头一皱,刚要说话,小道士已经哭着叫了起来,“师父!怎么了,师父?你怎么了,师父!”
  莫子安苦笑,“师父没事,你不用挂念,只是我走后,你要自己照顾自己了,实在不行的话,你就离开这里另寻出路吧。”说这话时,莫子安眼里满是怜惜之情。
  说完,他转过身,将双手缓缓递到我的面前,平静地对我说,“走吧,我和你们走。”
  还没等我说话,汪旗手里攥着明晃晃的手铐,已经走了过去。我本来想说没有这个必要,但却欲言又止。
  在被戴上手铐的那一霎间,莫子安长长吁出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兄弟,你心思缜密、观察入微,我很佩服。”莫子安对我说,“我苦了一辈子了,不曾有过一刻轻松,但我也从未见你真正笑过,我是为了家苦,为了情苦,可你是为了什么苦呢?”
  我轻轻摇头,“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槃。我不苦,只是在很多时候我的确笑不出来。这是因为我的职业。我的职业让我在平日里看到的、听到的和芸芸众生不尽相同,天天面对的都是争名夺利、恩怨情仇、你死我活,你若是想要我开心,真的很难。”
  “那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他微笑着问我。
  我还是摇头,“一念花开,一念花落。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我感觉我们之间聊得很真诚。其实你并不是一个坏人,相反,和许多人比起来,你更加有血有肉、有情有义。你问我能不能成为你的朋友,但我觉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莫子安慢慢抬起下颚,鼻翼微微抽动了几下,眼睛里再次噙满泪水。
  日期:2015-10-12 22:30:00
  第二天一早,当整整一夜的审讯终于结束后,我和汪旗执意要亲自将莫子安送到看守所。

  回来的路上,汪旗在车上问我:“生哥,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到莫子安了?。”
  “嗯。”我点着头。
  “除了二胡和雨伞,你还有什么其它的根据吗?”
  “你知道阿炳吗?知道他的故事吗?”我答非所问。
  “知道啊,拉二胡的嘛,《二泉映月》!”汪旗回答。
  “可是你知道吗,阿炳还是一个道士,他的这个身份到死都没有改变,死后还要葬在无锡灿山明阳观旁的道士墓地。”

  “啥?他也是个道士?和莫子安一样?”
  “是的。但不应该说阿炳和莫子安一样,而是莫子安和阿炳一样。阿炳活到了57岁,在这五十几年的时间里,他的世界风雨飘摇。他承受了凡人难以想象的世事变迁,品味了常人难以企及的无边苦楚。34岁时,他的双目相继失明,但永恒的黑暗却让世间所有的得失与纷争也一并消失不见了。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用深入骨髓的感悟、历经磨难的灵魂,谱写出了杜鹃泣血一般的乐章。”
  “可这和莫子安又有什么关系?”
  “在人的精神层面,尤其是遇到纠结与苦难时,常常会发生超我与本我的惨烈冲突和厮杀,此时就需要自我的一种防御机制。这些防御机制常常包括压抑、转移、隔离等等。莫子安与阿炳同样身世凄苦,同样深谙民乐。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阿炳就是他冥冥中的一个榜样。这种潜意识投射到莫子安的身上,出家为道似乎就成为了一个合理的选择。”
  “那阿炳也有爱情吗?”
  “可能有吧。在阿炳40岁以后,始终和一个姓董的寡妇生活在一起。在那时候无锡人的记忆里,总有他们两个人相互搀扶的身影。当时的阿炳已经瞎了,所以他身边的寡妇就成了他的眼睛。两个人一起走路时,女人或者用一根长长的竹竿在前面牵着阿炳,或者是阿炳将自己的一只手搭在女人的肩头。他们就这样走街串巷去卖艺,为生活奔波和忙碌。”
  听我说完,汪旗只是怔怔的望着前方,不再说话。
  我从包里取出一张CD,是昨天刚刚买到的《风居住的街道》。光碟在音响里吱吱地转动,车厢里响起了钢琴和二胡的倾诉,像清风、像细雨、像时光的流逝。在那些流逝的时光中,流过泪,动过情,独独人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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