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老是想这件事了。你在这里是安全的。不过记住,外面送来的东西千万不能吃!” 离开这个房间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尼克无力地倚在枕头上,脸色又苍白又不安。 波洛看看表。
“啊,我们的时间刚刚好,还来得及在查尔斯·维斯离开办公室去吃午饭之前见到他。”
一到维斯的律师事务所,我们马上就被让进维斯的办公室。
这位年轻的律师站起来迎接我们,依旧像平时一样不动声色。
“早上好,波洛先生,我能为你效劳吗?”
波洛没说废话,直截了当地拿出了尼克写的纸条。他接过去看了一遍,然后抬起眼睛,用一种莫测高深的眼光望着我们。
“对不起,我真的不明白……”
“巴克利小姐写得太潦草吗?”
“在这封信里,”他用指甲弹着那张纸,“她要我把去年二月份她立的遗嘱——这份遗嘱保存在我这里——交给你。”
“不错,先生。”
“但是我亲爱的先生,并没有什么遗嘱交给我保存过!”
“怎么——”
“就我所知我的表妹没有立过遗嘱,我也根本没有替她起草过一份遗嘱!”
“她的遗嘱是她亲笔写的,写在一张笔记簿的纸头上,并且把它寄给你了。”
律师摇摇头。
“那么我所能奉告的就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一份遗嘱。”
“真的,维斯先生?”
“没有收到过,波洛先生。”
冷场了一分钟,然后波洛站了起来。
“那么,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维斯先生,一定出了岔子。”
“肯定的。”说着他也站了起来。
“再见,维斯先生。”
“再见,波洛先生。”
重新走到街上之后,我对波洛说:
“是这样!”
“正是。”
“他在撒谎吗——你想?”
“很难说。他有一张看不透的脸,那位维斯先生,而且还有一颗摸不透的心。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即他是不会改口的。他根本没有收到过那份遗嘱——这就是他的立足点。” “尼克寄出一份遗嘱总应当有一张收据吧?”
“那孩子才不会想到这种事哩。她把它寄出之后就立刻忘得一干二净了。就是这样。况且那天她要去割盲肠,哪里还有什么心思!”
“我们怎么办?”
“去看克罗夫特先生。让我们看看他能提供些什么情况,因为他在这件事情里是有份的。”
“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无法从这件事情当中得到好处的。”我思索着说。
“对。确实看不出他有什么利可图。他仅仅是个喜欢无事空忙的人,专门喜欢去管左邻右舍的闲事。”
我觉得,克罗夫特正是这么一个人。正是这种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热心人,在我们这个早已是非无穷的世界里孜孜不倦地引起麻烦挑起事端。
来到他家时,我们看见他正卷起了袖子在享受烹调之乐。小屋里香气四溢,动人食欲。克罗夫特先生一见我们跨进门来就乐不可支地迎上前来跟我们握手,置油锅于火上而不顾。
“到楼上去吧,”他说,“谈起破案的事妈妈可感兴趣哩,如果我们在这里谈她会不乐意的,咕咿——米利,两位朋友上来啦!”
克罗夫特太太以一个残废者所能有的热情欢迎了我们。她急于了解一些有关尼克的消息。比起她丈夫来,我觉得我更喜欢她。
“可怜的好姑娘,”她说,“她还住在休养所里?她的乐天精神崩溃了,这一点不奇怪。那件血案实在太恐怖了,波洛先生,实在恐怖之极。一个这样纯洁的姑娘被打死了,简直无法相信,真的。世界上居然会有这样无法无天的事情发生在这样安全的地方——就在这古老国家的中心!夜里我失眠了,害怕得怎么也睡不着。”
“这个惨剧使得我神经过敏起来。我不敢出去,害怕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我的老太太。”她丈夫穿上外衣加入了谈话,“一想起昨天晚上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我就心跳得慌。”
“你不会再离开我一个人出去了吧?”他太太说,“至少天黑之后。我希望离开这个地方,越快越好。我再也不会对这块土地感到亲切了。我想,可怜的尼克·巴克利再也不敢睡到她那幢古老的房子里去了。”
我们插不进一个字,怎样才能把谈话引导到我们感兴趣的话题上去呢?克罗夫特夫妇谈锋极健,他们纺织的谈话之网滴水不漏。这两位什么都想打听:死者的家属来了没有?葬礼几时举行?是否还要验尸?警方有何高见?他们可有线索?传闻在普利茅斯有人被捕,此话有无根据?等等,等等。
一一回答了这些问题之后,他们便一定要留我们吃午饭,波洛虚晃一枪,说是今天中午我们有约在先,得回去同丨警丨察局长共进午餐,这才使他们退却了。
这时谈话十分侥幸地出现一个短暂的停顿。波洛捷足先登,终于提出了他的问题。 “哦,这件事,”克罗夫特先生拉拉百叶窗的绳子,心不在焉地对它皱起了眉头。“我当然记得的。那大概是我们刚到此地不久的事。盲肠炎——当时医生对尼克小姐说……”
“可能根本不是什么盲肠炎,”克罗夫特太太决不放过一个说话的机会,“这些医生,只要他们办得到,就总想给你来上一刀,而且这一刀总是切在根本没有毛病的地方。她大概只不过有点消化不良什么的,他们就煞有介事地给她大照一通X光,说是应当去开刀。她呀,那个可怜的丫头同意了,当时正要住到一家休养所去。”
“我只是随便问了她一声,”克罗夫特先生说,“问她有没有立过遗嘱。当时我不过是想说个笑话而已。”
“后来呢?”
“她马上就动笔写了。曾经说过要到邮局去买一张遗嘱纸,但我劝她不必那么小题大作。有人告诉我,立一份正式的遗嘱是十分费事的。反正她表哥是个律师,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事后他可以替她起草一份正式的。当然我知道不会出什么事的,立个简单的遗嘱仅仅是预防万一罢了。”
“谁做见证人?”
“哦,埃伦,那个女佣人,还有她丈夫。”
“后来呢?你们把这份遗嘱怎么处理呢?”
“我们把它寄给了维斯,就是那个律师,你知道。”
“确实寄出去了吗?”
“我亲爱的波洛先生,是我亲自去寄的呀!我把它投进了花园大门旁的信箱里了。” “因此,如果维斯先生声称他未曾收到过这份遗嘱……”
克罗夫特呆住了。
“你是说邮局把它弄丢了?哦,这是完全不可能的啊!”
“总之,你确信你把它寄出了?”
“太确信了,”克罗夫特先生认真地说,“可以起誓的。”
“好吧,”波洛说,“其实关系也不大,尼克小姐还健在呢。”
在我们告辞之后向旅馆走去时,波洛说:
“好啊,谁在撒谎?克罗夫特先生还是查尔斯·维斯先生呢?我得承认,我看不出克罗夫特先生有什么理由要撒谎。把遗嘱藏起来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呢?况且立遗嘱还是由于他的建议。不,他没有嫌疑,而且他所说的同尼克讲的话对得起头来。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很高兴当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烧菜。他在覆盖着厨房桌子的那张报纸的一个角落上留下了拇指和食指的相当清晰的指纹。我趁他不留意的时候把它撕了下来。我要把这些指纹送到我们的好朋友——苏格兰场的贾普警督那儿请他查一查。真是个好机会啊,他可能会告诉我们一些情况的。”
“什么情况?”
“你知道吗,黑斯廷斯,我总感觉到这位和蔼可亲的克罗夫特先生天真得有点儿过分。”然后他改变了话题,“不过现在去吃中饭吧,我空空的肚子里好像有一种十分可疑的声音哩。”
第十五章弗雷德里卡的反常
波洛为摆脱克罗夫特先生极其热情的纠缠而灵机一动凭空捏造出来的跟丨警丨察局长的约会,看来其真实性实在无可指责。一吃过午饭,韦斯顿上校就来拜访我们了。他是个好看的颇有军人风度的高个子,对于波洛过去的丰功伟绩表示出恰如其分的敬意。由此看来,他大概会得到波洛的合作和帮助的。
“你在这里可真是我们不可多得的幸运,波洛先生。”他不厌其烦地说。
他深怕不得不求助于苏格兰场,一心指望独力侦破此案捕获凶手。所以波洛的近在咫尺使他深感欣慰。
波洛,就如我现在可以断定的,完全信赖这位上校。
“真怪呀,”上校说,“从来没听说过这种案子。不错,在休养所里的那位姑娘该是很安全了,但你总不能使她永远住在那里边呀。”
“这正是困难的地方,上校先生,要解决这个难点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
“我们必须找到作案的人。”
“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啊,这我知道。”
“线索!只有魔鬼才找得到的线索和证据!”他双眉紧锁,“这种事情老是那么困难重重,根本没有固定的方法可循,如果我们能拿到那枝手枪——”
“那枝手枪最大的可能是在海底——就是说如果凶手理智健全的话。”
“啊,”韦斯顿上校说,“这种人的理智往往是不健全的!人们干出来的蠢事往往叫你惊异不已呢。我并不是说在谋杀案里——我们这里不大有谋杀案出现,我高兴能这么说——我说的是在一般的刑事案件当中,人们无以复加的疏忽和愚笨会叫你叹为观止的。”
“他们另有一套想法吧。”
“是的——可能。如果维斯就是作案者,我们就很难进行了,他是个谨慎的人,也是个成熟的律师,短时间内不会暴露自己,如果是那个女的,那就比较好办,十有八九她还会再干一下子,女人是没有耐性的。”
他站起身来。
“明天上午验尸,验尸官明天会来跟我们一起干,他是不会声张的,目前我们要在暗中进行,不能弄得沸沸扬扬。”
他向房门转过身去,又突然走回来。
“老天,我把一件会使你大感兴趣的事给忘了,我要听听你关于这东西的见解。” 他又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成一团的字条,把它递给波洛。
“我的丨警丨察在搜查花园时发现了这个字条,离你们昨晚看焰火的地方不远,这是他们所找到的惟一有点意思的东西,可惜不全。”
波洛把它摊平,那上头的字写得很大,歪歪斜斜的。
“……立刻就要钱,不然的话,你……就将发生,我警告你。”
波洛皱起眉头,把它看了一遍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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