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的北京往事》
第26节

作者: 漂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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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感觉寇睿又在委婉的确定我们的感情,我不能拒绝,也不能答应。我语重心长的说:“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放进个体经营者的队伍里,我也是不放心啊!可实在是没办法,谁叫你哥哥我钱少来着?这社会现在多复杂呀,你一个女孩子风里一趟、雨里一趟的城里城外奔波,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
  寇睿“嘻”的笑了,把男侍应端来的饭菜推到我面前:“我看什么风味的饭菜能堵住你的嘴!”

  我刚理顺刀子、叉子的左右手次序,一个光头男子拿了一盏蜡烛、一瓶XO坐到我和寇睿中间,把手伸给我:“我是本餐厅的老板,姓彭名友-寇小姐我们是熟人,很高兴认识你陆先生!”
  我把酒拿过来看了看年号,热烈的说:“原来是朋友啊,先喝后说,先喝后说!”
  那瓶酒差不多全是我一个人喝下去的。我很奇怪,寇睿没拦我,彭友也没拦我。我在朦胧中,彭友站起来,就站在我身旁,就对着我耳畔轻声朗诵:
    大西北
    是谁把目光投向远方   
    沿着背负行囊的方向
    穿越戈壁的苍茫

    。。。。。。。。。。。
    。。。。。。。。。。。
  我的眼泪在彭友枯瘦的声音里噼里啪啦的落下来,落在高脚杯里,恰好在给他的韵脚打着节拍。
  我在医院里,这个完整的梦一直反复出现,我奇怪的不得了:为什么是寇睿不是赵玲呢?要知道,是赵玲和张力我俩一起从老刘公司死里逃生啊!
  二十三
  我从宣武医院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我整整晕过去16个小时。
  16个小时,我一直在梦与非梦的混合错杂中辗转反侧。好象走了很多路,好象见了许多人,好象做了许多事。风很大,也很冷;不是在五月、在北京,应该在冬天、在东北;我临出门时,老爸对着外面咆天啸地的风雪一口一口的吐痰,老妈追着给我披上老棉袄。我推开门,呼啸而来的狂风卷着漫天飞旋的大雪一下子把我扑了回来!那件老羊皮的棉袄也被吹到了地板上。刚为我开门的妈妈现在又去急着关门,风卷雪花难掩门,看到我的老娘亲手忙脚乱的推了左关不了右,刀子似的冷风“喀、喀”的砍在老娘亲的皱纹上,我看到我娘的沧桑被砍得缤纷四溅!老娘亲趔趄着、蹒跚着,雪花拌着老娘亲的鼻涕眼泪在空中飞舞。

  我就那样站在老娘亲的身后,流着泪看七十多岁的老人家和风雪搏斗,和她儿子的前途搏斗。我说不出话,动不了手,哽咽着我的感动,唏嘘着我的渺茫。终于我在老娘坚韧的目光里出了门,走到院子里,倏忽之间,我就被冬天淹没了。
  是岑参的声音远远的从村子另一头传来:
   北风卷地百草折,
  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廉湿罗幕,

  狐裘不暖锦衾薄。
   。。。。。。。
   。。。。。。。
  想那岑参大半辈子生活在西北边塞之地,不知道是他踩着高适还是高适踩着他的足迹,总之两人先后跋涉在滔滔绵绵的沙砾和广阔无垠的戈壁中——说也是诗,唱也是诗,诗情画意就沿着沙丘和红柳在沙漠里蔓延。还有王之焕吧,还有戴叔伦,还有王翰还有李颀。“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茫茫黄入天。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我边走边想,我的怀念和着那一川碎石、一天白雪飘飞在迷迷茫茫里。远处是谁的箫声,吹的是“东风破”还是“锁粼囊”?是周杰伦数不清字符听不明歌词的声音在诉说:一盏离愁孤单伫立在窗口,我在门后假装你人还没走。旧地如重游月圆更寂寞,夜半清醒的烛火不忍苛责我。哦,周杰伦也在这么深的夜里喃喃自语,他可是伴和着千年前的羌管和胡笳在雪地上寻找冰封的离愁和沉醉的寂寞?我越过他,我不喜欢他毫无来由的忧愁和伤感,我看到谁家的木篱笆夹住的一角红袖,在雪地的衬映下格外撩人!突然就有些肝儿颤——象是河间先生纪晓岚戴着老花镜、捻着胡须在篱笆里面读他的《滦阳消夏录》:

  昌吉筑城时,掘土至五尺余,得红癗丝绣花女鞋一,制作精致,尚未全朽。余乌鲁木齐杂诗曰:筑城掘土土深深,邪许相呼万杵音。怪事一声齐注目,半钩新月紵花侵。咏此事也。入土至五尺余,至近亦须数十年,何以不坏?额鲁特女子不缠足,何以得作弓弯样,仅三寸许?此必有其故,今不得知矣。
  我从惊鄂中猛的睁开眼,赵玲坐在我的床边正在剥香蕉,突然被我吓了一跳,我分明开到她的红色拉练小毛衫在夕照的阳光里愈加红艳!赵玲很快笑了:“哥你累坏了吧,看你这一觉睡的。你上不上厕所啊?吃不吃香蕉?要不先喝口水——我买的‘激活’,怕你渴,在小保温桶里用冰块儿给你镇着呢。”
  我明白我是在医院,我和那些打架斗殴的小混混儿一样——受伤了。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伤感的要命。我喝了一口水,问赵玲:“张力呢?”
  赵玲有点不高兴,撅着他美丽的小嘴:“看都不看人家一眼就找张力。”
  我把眼一瞪:“闭嘴!他是我兄弟,一起出生入死的哥们儿。我死了他可以照顾我老娘!你行吗?”
  赵玲低头说到:“你让我做了你老婆就行!”
  我苦笑:“我们那叫阶级感情,知道不?你呀,你呀——即使你真的成了我老婆,不还有那句话么?叫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说不定我遇到什么坎坷的时候第一个飞走的就是你!”
  赵玲认真的看着我,把剥好的香蕉塞我嘴里,坚定的说:“才不呢!我要是你老婆就要和你一起同甘共苦,要不还叫什么夫妻啊?”

  “唉,少在这里立什么誓言。比你思想觉悟高的女人多的是,最后怎么了?还不照样一飞冲天!彭得德怀的老婆蒲安修比你境界高吧,在彭总最危难的时候狠狠就是一脚!否则的话彭总还不至于死呢。”
  “切!少来啊你!那是‘文丨革丨’特殊时期,傻帽子你懂不懂!”
  “我不懂。我只知道两人一旦成了夫妻就再没有什么特殊时期啊正常时期的。”
  这时,我看见张力轻轻把门推开走了进来。看见我立即奔过来抓住我的手,用力的握着,脸几乎贴到我鼻子上。话还没出口两滴眼泪就掉到我脸上,砸得我心疼。我掀起被角替他揩揩污七麻糟的眼睛,又擦了擦脸说:“少来啊,把眼屎都流我脸上来了。你不知道我是要脸的人,容不得别人污染我这洁净的脸蛋?”
  张力在揪起我被子,用力的擤了下鼻子:“不管!陆哥,陆哥你好家伙把我扔外面就跑里面睡大觉去了。黑心不黑心啊你!”
  我抿了嘴唇合上眼,用插了吊针的手指着他问:“刚干吗去了?我想撒尿都没人给我举瓶子!”

  “我去西单给你买酱肘子去了。陆哥你不老想吃‘天赐福’么?平时咱没时间,也没那闲心;其实更怪我这北京的弟弟不上心!妈我哥吃个酱猪肘子都等了三四年,这战线拖的——自己养猪自己杀都早吃腻了!趁你难得住院,我把你未竟的事儿给办了,嘿嘿。”
  “我咋听你这话要在我死后把肘子摆我坟前啊,张力?”
  赵玲浅笑盈盈的说:“你俩说点人话就不成啊?张力,肘子呢?”
  张力往外指指:“人护士说了,这叫ICU,不允许带食品进来,给没收了!”
  赵玲:“你那能耐呢?不满北京的女孩子都能搞定么?”
  张力严肃的说:“这是医院啊,总不能影响陆哥休养吧。”

  我摇摇头:“没事张力。赵玲你去和护士说,就说ICU的病人吃不到肘子就犯病,全当是药引子。张力你扶我起来,我妈的都让尿把尿脬憋大了。”
  走廊里也静下来了。赵玲看看表,说:“呦,6点了,要开饭了。咱吃什么啊,不能光啃肘子呀,怎么着也得来一‘水煮鱼’吧?”
  我瞟了一眼张力:“张力,笑眯眯的想什么美事呢?说出来让我俩也分享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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