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翻脸了，声音大了起来：“你再用你那个烂指头指别人我立马儿掰折了你丫的！谁假装沉默了？谁啊？不和你丫的一般见识你知不知道？你还登着鼻子上脸，再在人前装怪，我可不管你是男是女，大嘴巴子照抽不误，我还告诉你。”
　　大凡保安都是欺软怕硬，见张力开始泼皮，就冲我来了：“你进没进过超市啊你？虾转悠什么啊？看东西的时候不注意货物啊？走，到保安部去！”
　　那位老哥又抢在我前面：“凭什么啊？你保安有什么权利侵犯公民的人身自由？你们怎么不检讨自己问什么不把货物归置好，要这么多理货员是干吗用的？”

　　围观的人群也翁翁的声讨超市的行为，保安有点惧众，但又放不下刚才说满的话，向周围喊：“谁证明是我们的货物没有摆好？”
　　“我证明！我刚才从这里过时就发现那个瓶子快要掉下来了，我和她说，她理都没理我。”转身对女理货员问：“我说的对不对？”我看见张力的眼睛都直了——挺身而出的是让他魂牵梦萦的尹鸥啊！
　　旁边一女人也说：“国际惯例啊，顾客在超市购物只要不是故意损坏货物，是没有赔偿责任的。你们这什么超市啊这是？北京超市比烤羊肉串的小碳儿都多，我们何必来你们这找罪受？走了大家伙儿，到别地儿买东西去！”
　　“尹鸥你不开学了么？怎么又跑来北京了？”我问。
　　我问这话的时候，张力、尹鸥、我和那位老哥—叫许英杰，我们四个人正在满头大汗的吃水煮鱼！许和我同岁，只是生日比我小一个多月，“委屈就委屈吧，差一天我也得叫你一声哥哥！”，许这样表达他的不满！

　　“天冷了，我趁实习周来我姐这里拿些秋冬的衣服，中间就不再回来了。陆哥。”尹鸥回答。
　　“那你过冬的衣服准备好没有啊？要不买几件去，趁现在秋装正上市！”张力边往尹鸥碟子里夹鱼肉边说。
　　我对张力说：“张力，你还让不让你许哥我俩吃鱼了？”
　　“怎么了？没不让你们吃啊，来许哥，吃，吃啊！”
　　“你自己睁开你那牛眼看看，这锅里除了鱼刺和辣椒还有什么能吃？”

　　许也成心装糊涂：“陆哥，咱不点了一条三斤的大草鱼么？鱼肉哪儿去了这都？”
　　“都到尹鸥那里了，英杰你要吃，就去她碟子里夹吧，我是抹不开这张老脸！”
　　张力擦擦已经流到耳朵下面的汗：“我当什么事啊两位哥哥！啧啧，和一个女孩子争鱼吃赖不赖啊你们俩？还我哥哥呢，哈，尹鸥？”
　　“按你的说法是我俩没道理，对吗张力？”
　　“你以为呢！”
　　“好。”我用筷子抄起那根长长的鱼刺就递到尹鸥面前：“不就拍马屁么，谁不会呀？尹鸥，吃，别客气！”

　　把许英杰给笑的鼻涕都出来了，摆着手说：“靠，我可受不了这欢乐。陆哥张力，我有心肌炎，别老逗我乐啊，一会我晕过去你俩抬不动。”
　　张力把漂在盆子里最后一片鱼肉塞自己嘴里，嚼着：“谁抬你呀，干脆水煮算了。”
　　尹鸥把面前成山的鱼肉分给我们三个，说：“陆哥你还是讲点文学和历史吧，我爱听。”
　　“讲学问你请你许家哥哥吧，他可是加拿大尤里豪司大学的文学硕士，刚回国、应聘在北京‘奥组委’的官员！”
　　许英杰清清嗓子，表情很快变成一幅学者的标准严肃：“其实吧，这国学的根基还得说是在咱大陆，在国内。加拿大不过是中国文学的一个小花园而已，你说是不是陆哥？”

　　没等我们回答，许继续他的话题：“文学是什么？通俗的讲就是把文字用学问给表现出来，看看那些文以名传的文豪大家，那是把学问给做绝了的；读读那些名以载文的泰山北斗，那是那把文字给玩活了的！当然这文学还离不开社会和历史。大家都喜欢唐诗，唐诗为什么好？好在那里？最简单的解释只有两个字——质朴！这两字怎么来的？从唐朝的历史来的。唐朝的高祖和太宗皇帝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马上皇帝，李家江山就是马上江山。所以唐朝从开国就提倡简约和质朴，反映到社会的意识形态领域就是厌弃奢靡，质朴诗文！”

　　趁他喝茶的空儿，张力对尹鸥使个眼色：“呵呵，我说许哥，你说的这个吧，我听着还真是那么回事。可是我的文化水平太低了，你可能不知道，我特想离开北京出国，总担心自己的素质跟不上北京发展的速度。要不你把我弄加拿大去得了，我也把人丢外国去！”
　　许英杰瞅瞅我，咂咂嘴：“我怎么听着这话别扭呢陆哥？”
　　我赶紧把话头接过来：“英杰啊，他们是不习惯你这样的高深学问。这也不能怪你，是我平时给他们讲授的方式和你的不一样，时间一长，他们就习惯了。你想啊，他们才啥年岁呀，咱这知识给他们说也是白搭！”我吃了粒花生米，嘎巴嘎巴嚼下去，说：“你听我说给他们听准能吸引他俩小毛孩儿——张力，尹鸥，你们都听过一首特著名的民族唱法的军旅歌曲叫做《小白杨》不？哎，听过就好。还记得歌词吗？

　　　　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
　　　　根儿深，杆儿壮守望着北疆，
　　　　微风吹，吹得绿叶沙沙响喽喂，
　　　　太阳照得绿叶闪银光，
　　　　来来来.....小白杨，

　　　　它长我也长，同我一起守边防。
　　　　当初呀离家乡，告别扬树庄，
　　　　妈妈送树苗，对我轻轻讲，
　　　　带着它亲人嘱托记心上喽喂，
　　　　栽下它就当故乡在身旁。
　　　　来来来......小白杨 也穿绿军装，

　　　　同我一起守边防，一起守边放。
　　我的话题是，我们从小学就开始学习语文，学语文的目的是说话写字与人更好的交流；但是这语文最基础的组成部分里还有个重要的因素叫做——内在逻辑！这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玩意儿，但是每个人说话写字的时候离开它又不行，缺乏它的表面现象是诸如前言不搭后语啊，偷换概念啊，转移主题啊等等；深层的问题就比较复杂，外延过度、思维错位、内涵偏移等等。比如刚才的歌词，大家都知道部队是纪律非常严格的地方，是党指挥枪的地方，任何人都不能含糊的地方！那么你一个新兵蛋子入伍的时候凭什么可以与众不同的抗着一棵杨树苗上专列去部队呢？即使你把树苗带到了部队，那营房里就随便允许你栽呀？这，就是歌词的作者没有把握好内在逻辑，旋律再优美，演唱再动情，都导致了歌曲的前提虚空！我在这里不是想打扰早已经逝世的词作者士心，是从文学批评的角度分析他的作品。”

　　许英杰呆呆的看着我，张力和尹鸥一时之间也默然不语。
　　我把回忆的目光从张力脸上收回，趴在阳台上看小区里车辆进进出出。将近中午的太阳很暖，也很亮，照在汽车风档玻璃上折射起来象夜里的手电筒照出来的光柱。我想起我和张力一次次打着手电筒奔波在不知道哪个地方的羊肠路上，穿行在要不是为了古董也许一辈子都到不了的乡村山寨。吃的苦，受的罪根本不是用语言所能形容得出的！多少次是张力把我救出来？又多少回是我把张力抢过来？谁能说得清楚，谁能描绘仔细？前年嘎嘎冷的三九天，在秦皇岛的一个小村子，为了一只民国年间的‘釉红水盂’，我俩被几个闻风前来抢夺的安徽人追逐，在没脚踝的大雪里摸黑一气跑了十几里山路，到车站时，张力的一只棉皮鞋早已不知踪影，他楞是没在路上哼一句、说一声！到北京找人一看，破水盂还他妈不值1000块钱！

　　张力挤过来：“想什么呢陆哥，是赵玲啊还是寇睿？你呀干脆跟苏东坡学习得了，来个‘左牵黄，右擎苍’，哈哈！我是真正的自叹不如啊，我他妈连个尹鸥都拿不下来，废物死我了陆哥。怎么的，教两招？”
　　“别在家里现了。你快给老刘打电话催催香港那边的款子到没到，然后再去想你的尹鸥行不行？”
　　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