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破碎的北京往事》
第41节

作者: 漂泊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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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住在通县,每天下午6点左右风风火火的赶到大望路去坐930,我都不敢回头想。出了地铁站,就得跑步去站点,最最可恨的是930有三个路线,有直达,有区间还有一条走高速去河北的,都在一个站牌底下。我是经常在卖盗版光碟的小贩儿、卖鞋垫儿的老太太、卖消字灵的骗子、卖烤白薯的大火炉、卖属相运程的抱小孩大嫂之间,穿梭而过。等车的时候儿抓紧时间从身后买份晚报,边等边借着昏暗的路灯看当天的消息,也不是说不看人就不能生活,只是觉得这报纸啊杂志啊已经成了引导你思维的一种牵引力。好不容易挤上车去,屁股放屁股地儿,脚放脚的地儿,可好,旁边紧贴着你的这位是狐臭!刚换到最里面,一漂亮妹妹一手抓着吊杆,另一只手拿手机在煲电话:“哦,一会儿就开踢了?还有几分钟?5分?成啊,我下1000的注儿,就赌曼联2比1胜阿森纳!”听听,这刚几点啊,英超就开赛了?莫不是英超的时差倒到北京了?

  赵玲的单位是忙得连吃饭时间也没有。张力的那个“眨眯眼”发小儿不知道从哪儿折腾来一笔钱,打算买车,我们就去赵玲单位了。在丰益桥汽车大市场好不容易靠电话找到赵玲那毫不起眼的破公司,还没进门就过来至少5个青春男女,递片子的,塞单子的,大喊优惠的,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眨眯眼”更是紧着忙着眨他那双小眼睛,跟在张力后面往里走。赵玲的办公桌前早就坐着两个头发打了摩丝的男人,在和赵玲谈怎么办按揭,怎么办全额,优惠是多少,回扣是百分之几的琐碎问题。我和张力他俩坐在靠近门口处的沙发上,我似笑非笑的拿着分报纸看赵玲,张力和“眨眯眼”翻看汽车海报。过了大约二十分钟,赵玲才有空招呼我们,但是我没想到她老人家第一句话却是:“你快去给我买点吃的吧,我都饿成罗锅儿。”我问她:“你们不管午饭啊?还是嫌不好吃偷着倒下水道了?”

  赵玲洋人似的两手一摊:“让刚才那俩人分着吃了。”
  张力有点纳闷:“我说赵玲儿,到你们这儿买车还管饭不成?那我们今儿晚上可有啤酒喝了。”
  赵玲一边推着我快去,一边对张力说:“喝呗,我请你们。”
  晚上的扎啤自然是我请,而“眨眯眼”因为钱少又要买好车转了半天也没下手。我就纳闷,既然钱不够你凭什么占用我们半天的时间外带蹭饭吃蹭酒喝的?兜里揣那么多钱连个酒饭钱也舍不得付,不知道大家伙是为你小子忙乎啊?
  日子就这样行云流水着在眼前滑过。那只瓶子最后还是金子跟我提议,说太有戾气了,放在谁手里都不吉祥。主要是镇不住,“不管真的假的,雍正用过的东西总得找个厉害主儿才能压住,他到底是心里有鬼,才把自己的陵寝修在远离他祖宗的清西陵去了!”金子这样和我商量。那天我们是坐在京伦饭店下面的“星巴克”咖啡里,舒适的座椅,透明的装潢,浓浓的哥伦比亚苦涩味道;我每次坐在里面,就象漂在一条莫名其妙的河流里,没有挣扎,没有痛苦,而周身上下却又皱巴巴的上锈;明明想表达一点自己的观点,总是不知所云,千言万语小船一样挤在唇边争渡,可等到草长莺飞,等到桃花汛起,搁浅多时的小船依然摇不动浆,扯不开帆,徒然面对波涛汹涌。

  我对金子说:“金子,咱都不是外人,你有啥成熟的打算就直接和我说。”
  金子呷了一口南美洲的“圣约翰”,慢慢的把银光闪闪的调糖羹匙放在瓷杯子上,歪着头沉思一会儿,下决心似的突的把大半杯“圣约翰”一饮而进,拿过餐巾擦干净嘴角这才说:“我的意思吧,是把这瓶子送我那画家大姐那里去。咱也别开价,让她看着赏去,怎么的也不至于亏了咱们。我盘算了这么多天,你、我、我姐夫都保不住瓶子啊,它的名气、身价都太他妈大了。大陆你的意思呢,反正你也别为难;我和你明说,这里面我也有一点私心,但是不会让你受损失,一旦她给的价格低于这瓶子的行市,剩下的我给你补上,怎么样?再说了,人也是行家,不会昧着良心贪咱这点东西,人什么世面没见过?”

  “金子,我能料到你会这么安排。至于你说的‘私心’什么的,我也能明白个大概。就按你说的,我也不隐瞒我的观点,里面涉及到最早找到这瓶子的我一个小学同学,有张力,你姐夫,等等吧,你做主就是了。”
  过了一星期,我老家的村支书王平来北京拿钱,给我带了一袋子辽河平原上的脆梨。见了王平带来的大脆梨仿佛看到了我老娘,每咬一口都能听到老娘亲念叨我的乡音。王平交给我两双我老妈亲手做的鞋垫,看着上面的针针线线,密密麻麻都是俺娘的老花眼交织起的思念。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兀自站在阳台上呆呆的发愣。王平告诉我:“你老妈说你经常天南地北的到处跑,别用商店里卖的鞋垫,不禁用,都是用烂布头、草纸什么的做的。嘱咐你,脚暖了才能全身暖。另外还给你带了些咱村野地上的地黄根,这东西最是消炎解肿活血化瘀,嘿嘿,还能补肾。你老妈说了,地黄不能用水洗,必须在临用之前才能清洗,否则就失去功效。你可以直接洗净泡水喝,这叫生地黄,活血清瘀;也可以在药锅里煎熟,象中药那样喝,叫熟地黄,是补血补肾的。你可不能用反了,再说这些可都是她老人家走几里土路在野地里一锨一铲挖来的,又在早晨的阴凉里晾蔫、阴干,还怕太阳直晒,把老太太忙的够劲,别不当回事扔掉。”

  那天晚上我把王平带到紫禁城的西华门。在一路灯火辉煌中,我俩走过高耸的红墙,阴森的牌楼,王平有点不乐意了,问我:“咱这是去哪儿啊?不会是遣返盲流的收容所吧。我可知道啊,北京早就取消暂住证了,我俩北京是名正言顺的,可别整点龟三鳖四的嘎咕事蒙我,听见没?”
  我成心逗他着急,专捡影壁墙走,指给他看:“看见没王平,墙那边的大旗杆子就是当年慈禧老佛爷杀人挂头的原物。”
  王平真的站住了,并且快速的跳到西华门的路灯下面,借准了光亮对我喊:“谋财害命啊你小子!我身上啥都没有!”
  我哈哈笑着上前拉他:“你能不能不闹啊,咋当书记当的这么心虚呢,连个玩笑都经不住了?看来你在咱堡子里还真有经济问题。”
  我把王平死拉硬拽的拖进了“紫滕庐”。我把他按在椅子上,压低了声音说:“这老外可多了去了,你再闹下去,不是给咱新时代的农村支书丢脸吗,知道不?”

  “这是啥地方,你把我带来的这是?”
  “这就是名列北京城五大餐饮名店的紫滕庐啊。但是这不是吃饭的地儿,是专门喝茶吃小吃小炒的,这里可没有大鱼大肉让你吃。王平,我带你来这儿一个最重要的目的是让你开开眼,你看见大堂里的那些老式家具没?有的是完整的古货,有的是找了名家高手修复过的。最角上的那两把明式黄花梨木的椅子,你知道值多少钱吗?——100万!”

  这是王平才定下心来,走过去摸了又看的半天回来,问我:“咋那么贵呀?金子做的也不值这个价呀。”
  “那是明朝的东西你懂不懂!黄花梨这种木材是明朝的大太监郑和下西洋时,从印度尼西亚运回来的,现在早就绝种了,所以格外的珍贵!这里的茶水啊果品啊小吃啊味道一般般,价钱也贵,人家台湾老板卖的就是这些个老家具的气氛。还有墙上那些字画,看见没?什么宋朝的,元朝的,明朝的,清朝的,这名人,那名人的,我告诉你一句——假的多!大部分是仿制的。但是你听见没有?这些前来捧场的客人都在那里行家似的品头论足,跟他妈真的一样,用咱老家话说,啥叫装X?这就叫装X!北京就这样,越有名气的地儿,越需要人不懂装懂。不有这么句话么:世界上本没有懂,装懂装久了,也就懂了。”

  可能是我俩的闲话太多了,上来一个村姑模样的小姐,拿把扇子走了过来,“哗”地一把摊开,上面写着菜谱茶谱酒价,莺莺燕燕的问:“哪位先生点茶?”
  王平一见这眉清目秀的小女子,兴头就上来了,紧张罗:“我点我点——来一壶,呃——咋都这么贵呢?一壶茶水58块?嗯,这儿——15块的茉莉花茶。两个糯米糕,一盘姜丝话梅。就这些了,老妹儿!”
  等那女孩儿去了,我对王平说:“王平,你好歹也一村支书,咋这么大惊小怪的呢?跟谁叫老妹儿呢你!咱可说好了,在北京是谁点菜谁买单,你可不行赖的,打小儿你就有名的二赖子,今儿别在北京让我揭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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