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村子里还留着一些规矩,比如纸人。如果一个举目无亲的人离世,他的好友要给他扎一些纸人烧掉,算是在另一个世界死者的亲人,叫他不至于太过孤单。只是,这种纸人多数都是白色的或者淡黄色的,白色代表男人,淡黄色代表女人。
红色的呢?如果你想让死者不得安宁,甚至永世不得超生,那就烧红色的。
这人对死者是有多恨啊,竟然烧一个红色的纸人!
我打了退堂鼓,别的不说,单说这红色纸人,我就觉得惊悚,还是不要去管人家的闲事了。所以,我转身回到了长椅上。
坐了一会儿,虽然脑袋胀胀的,但是却没有了睡意。几分钟后,那个扎红纸人的人从杂物间里走出,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的巨大塑料袋,装的应该就是那红色的纸人了。我只看到了他一个背影,觉得有些熟悉,却也认不出是谁。
唉,都多少年没回来了,能有几个熟悉的人!我自嘲了下自己神经过敏,换了个姿势坐着。
七爷仍旧没有出现,我开始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了,起身走到病房门前,透过窗户朝里面看去,却见床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韩玉山的人影!
人呢?!我顿时着了急,转身跑到走廊一侧的值班室,门都不敲直接推门进去,朝一个昏昏欲睡的小护士喊道:“护士,韩老师呢?”
“韩老师?您说韩玉山老人啊?”护士的小脑袋也昏昏沉沉的:“韩老师去世了,现在应该在楼下殡仪馆吧!”
去世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没听到?!七爷也没有叫我?难道?!
我忽然愣在了原地,脑中冒出了一个令我冷汗直流的想法:难道,刚才我真的去了三中的琴房,看到的那一切都是真实的?也就是说,韩玉山离开的那段时间,我根本就不在病房外面?!
“您没事吧?”小护士见我有些魂不守舍,急忙起身走到我面前:“您是韩老师的学生吧?刚才有十几个人来看过韩老师了,都是韩老师之前带过的学生。韩老师走之前说不要大办,不能铺张,所以没有通知别人,等会儿就是遗体告别仪式了。您节哀顺变……”
学生?遗体告别?红纸人……我点点头:“今晚还有别人遗体告别么?”
护士摇摇头:“没有,就韩老师一人。”
不行,要赶在仪式开始前拦住那个烧红纸人的人!我虽然跟韩玉山没什么关系,但是让这样一位老人被烧红纸人,心里实在是觉得别扭。
我道了声谢转身就走,当我经过那间杂物间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那个穿着长袖T恤的人又回来了,依旧站在屋内背对着我!
再次看到这人,我想都没想直接推门走了进去:“喂,哥们儿!你……”
我话没说完,蓦地愣住了:人呢?!我他妈看花眼了?今晚这到底是怎么了?!
杂物间不过四五平米的样子,此时一个人都没有,一些杂物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看样子应该好久没人整理了。
可是,刚才我明明见到这里有一个人啊!我用力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估计是最近太累了,才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是韩玉山的遗体告别会为重。
想罢我转身要走,没料到这一转身,瞬间吓了个半死: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把一个大红色的纸人放在了门后,进来的时候根本就看不到。此时这红色纸人的一双眼球正对着我,不足两尺远。
妈的!我暗骂了一句,迈步离开了。
中心医院的殡仪馆,在医院外面的一条小胡同中。
当我进入冷清的殡仪馆时,见到了护士所说的那十几个学生,却仍旧不见七爷,也没有看到那个扎红纸人之人的身影。仪式已经开始,我也不好意思离开,便参加完了遗体告别仪式,匆匆走了出来,给七爷打电话--七爷的电话一直不怎么用,我也不明白,为何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却不喜欢用手机。
这次仍然是这样,电话通了,没人接,不知道是不是忘在了宾馆。
我此时才开始着了急,这都凌晨五点了快,眼瞅着天都要亮了,七爷能去哪?!
就当我着急的时候,七爷的电话回了过来:“喂,小顾,你参加完仪式了吧?”
我点点头:“您怎么知道我会留在这里参加仪式?”
“哈哈,我看你睡的香,知道你们年轻人嗜睡,就没叫你。我在护城河这边,你过来吧。”
护城河?挂了手机的我一阵苦笑,看样子,七爷是去护城河寻找韩玉山的踪迹了。
在我的记忆中,惠民县的护城河是一滩死水,当数年后的我再次看到护城河时却吓了一跳:原本长方形的护城河被打通了,建造成了护城河公园,而且似乎还通向了一条小河,成了活水。
七爷站在护城河一段的河堤上,见我过来,便伸手指着脚下说道:“小顾啊,你看看这段河流,像什么?”
像什么?我一眼看去,这段护城河是正南正北的直线流向,中间还架着一座石桥,倒还真看不出像什么。
七爷又伸手指着河头处的一座高楼:“再加上它,你看看像什么?”
我一愣:“棺材?墓碑?”
“是啊!”七爷笑道:“我倒是真想看看,是哪位高人给出了这样的建设规划,我刚才问了路人,才知道这条河自打建成之后,死了六七个小孩子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我耸耸肩,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了,没什么事情了,咱们回宾馆睡一觉,中午回济南。”
我跟七爷说了下红纸人的事情,七爷没有多言,只是提醒我,韩玉山至少到现在为止,跟我们任何关系都没有。我心底的另一个疑惑是那个石埙,这东西现在没了邪气,七爷为何不想拿走呢?凭借他的本事,在这个小县城拿走这东西应该是不费吹灰之力的,难道仅仅是因为不感兴趣?
中午跟楚莹吃过午饭,我们便启程回济南。我回到顾记古董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二叔正坐在柜台里小憩,我也没打扰他,出门买了几样熟食,回来叫他吃晚饭。
“明天要出去?去哪?”我跟二叔说了这几天的事情,然后说明天要进行第二次行动了。
“不知道,听七爷说,是去什么忘情崖滩!”我一边说一边看着二叔的表情,想看看他到底知不知道这个地方。
“忘情崖滩?”二叔夹了块猪头肉扔进嘴里:“还真有这地方?是那个梁东找到的?”
我嘿嘿一笑,反问二叔:“二叔,这么多天了,您就没查出这个梁东一点信息?!”
二叔瞪了我一眼:“怎么?还想挪揄你二叔?查梁东这种人,我得暗地里查,又不能让很多人知道,难!确实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家伙很小心,寻找汉甲这种大事,竟然也不出面,否则以他的一张照片,我就能顺藤摸瓜查出来。”
我耸耸肩:“得了吧,别给自己找借口。对了二叔,你看看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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