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素光同》
第53节

作者: 寐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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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仆带着哭腔道,“是四莲小姐带少爷去的!”
  第三十五记 孽难销·意难平
  四莲早已抱定勇气去面对最坏结果,可眼前的一幕,仍超出她所想像的“坏”、
  当那紧锁的房门被子谦踢开,幽暗房间被光亮照进,白衣散发的女子转过身来——子谦的脸在霎那间变得惨白!侍从冲上楼梯的匆忙脚步声与那女子惊恐的尖叫声,混杂在一起,如刀子一样劈开黑暗,迎面向她呼啸袭来,将她逼退到坚硬冰冷的墙角。

  仿佛是一扇关有恶鬼的门被她无意中打开。
  “绝不能让少爷见到丹青楼里的那个人!”
  萍姐幽幽的语声无数次回响耳边,连同丹青楼这三个字,变成痴心的咒,几乎要将人逼疯过去…。
  千错万错,错在那一日悄悄去听萍姐同下人们吩咐婚礼的安排。
  幸福如从天上掉下,令她眩晕,掩不住心口怦怦乱跳的那只白兔,太想知道婚礼那天会是什么样子。她听见门内有人问,丹青楼里那位要怎么办?萍姐的声音骤然变了,冷斥一声,“仔细你的嘴,这种时候提那位做什么!”
  那位,又是哪位?四莲心里好奇,附耳仔细听——
  “少爷还不知道后山有那个地方,这件事督军与夫人不提,咱们就作不知道。”萍姐又说,“对四莲小姐也不可提起,总之你们切切记着,绝不能让少爷见到丹青楼里的 那个人!”
  通往后山只有那一条小径,当天黄昏,四莲借口散步,找到了那栋隐藏在林子深处的小楼。

  夕阳照上爬满藤蔓的窗口,贴纸窗栏后面,一个白衣婀娜的人影倚窗而立。
  藏在树后的四莲只隐隐瞧见她的侧脸,已被那雕像般的美丽惊呆。
  这就是绝对不能让子谦见到的那个人。
  被囚禁在铁栏后面的美丽女子,就是隐藏在他郁郁寡欢笑容之下的答案么——四莲不是蠢笨的人,当一个女子面对所爱的男子,再笨也会变得敏锐,她又岂会察觉不到子谦眼里的忧郁。原先她只劝慰自己,他是太忙累了,这不要紧……往后有一辈子的时间,她会令他开怀,令他明白她的心。
  丹青楼前的惊鸿一瞥,却将她这微末心愿碾作粉碎。

  这是被他父帅拆散的有情人,是他心里密密藏着的那一人?
  ——当她奔回茗谷,推开他的房门,当面含泪问他,“你心里另有别人对不对?”他失手泼翻了咖啡,一脸惊愕,变了声调,“四莲,你胡说什么!”
  她愤然涨红了脸,在他面前的羞涩自惭尽被委屈淹没,冲口而出道,“我身份卑微,并未妄想你会真的娶我,一路上跟着你来,只因我自己乐意,我喜欢为你做这些事,用不着你感激回报!你喜欢的人就在后山那栋楼里,既然你心中没有我,又何必骗我?”
  他听得呆了,默然半晌,上前将她手腕一拽,拽着她径自往后园去。
  她挣扎,他却冷冷道,“带我去看你说的那个楼,看看到底是谁!”

  他的脸色铁青,手指冰冷,拽得她痛入心肺。
  丹青楼前的铁门紧闭,警卫看见他来,慌得纷纷乱了手脚。他冷声喝令开门,拔出配枪直指守门警卫的头,逼得警卫战战兢兢打开铁门。
  他拽了她,二话不说直奔楼上,一脚将那房门踢开——
  隐藏三年的秘密,随一声尖叫揭开。
  四莲骇然睁大眼,耳听着那白衣女子歇斯底里的疯狂哀叫,眼前仿佛仍是她骤然转过来的那半张脸,刀痕翻卷,狰狞夺目!她看见子谦仿佛看见了恶魔,恐惧的浑身发抖,转身扑向窗口,却撞在铁栏上。子谦踉跄上前抓住她,不让她用自己额头疯狂扑撞铁栏——可他的手触到她,竟令她面目扭曲,双目血红,张口便朝他咬下!

  四莲不假思索扑上去,挡在子谦与她之间,臂上剧痛传来,竟被那疯女张口咬住。
  侍从已赶到,慌乱间拉开了子谦,却怎么也拉不住那疯女。
  四莲痛得冷汗直冒,惊恐中什么也看不清楚,蓦然间只听一个威严语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几乎与此同时,一个修长人影矫捷无比地欺近,在那疯女身后扬掌落下,一记手刀切在她颈侧。疯女眼白一翻,无声无需软倒在他手下。
  四莲这才看清出手如刀的人竟是瓶体温文尔雅的四少。

  薛晋铭将昏厥的念乔放到床上,试了试她脉搏。
  霍仲亨站在门口冷冷扫了一眼子谦,目光落在四莲鲜血淋漓的臂上,浓眉一皱,“来人,扶她下去包扎。”四莲犹在惊魂未定中,触上霍仲亨的目光,更是全身一颤,心知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一时间伤处疼痛,心上骇怕,令她瑟瑟抖得不能自抑。
  身后却有双大手伸来,稳稳将她扶住。
  子谦毅然苍白着脸色,一双乌黑的眼睛却望着她,“痛么?”
  四莲仰首愣愣答,“不痛。”
  子谦已勉强镇定了心神,望一眼父亲和薛晋铭,默然扶了四莲往门外走。走到门口却驻足,回头看向昏厥中的疯女——身裹白纱、面目全非的念乔,他脸色的苍白里微微透出青,扶着四莲的手不觉 颤抖。

  霍仲亨一反常态没有发怒,只看着他,淡淡道,“带四莲回去,迟些来书房见我。”
  别墅内外都已布置得花团锦簇,喜气洋洋,连一丝不苟的书房里也插上喜庆的花束。
  霍仲亨往面前两只杯中斟上浓烈的伏特加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子谦。
  这是做父亲的第一次亲手给儿子斟酒。
  子谦一动不动坐在沙发上,脸色灰败,眼里黯淡无光。
  分明还记得,初相见,人面如花,巧笑嫣然——列车呼啸的站台上,他怀着对亡母的伤感,对父亲的失望,孑然一身来到南方——却遇着那个来接同伴的少女,她的笑,令他眼前骤然亮起阳光。

  他替她们拎起箱子,陪她们走出熙攘人群。
  两个少女活泼如春日的燕子,同他说起城里最轰动的喜事,最风流的佳话,告诉他大督军即将迎娶那倾城名伶沈念卿。
  他只冷笑。
  那秀妍少女竟那样敏感,转眸间觉察到他的神色,如有所思地看过来、
  她的眸子黑白分明,那一刻,流露出与她秀雅容貌不相符的警惕狐疑。

  接她们的车子停在路边,临分手时,他问她的名字。
  她只肯告诉他一个可爱的英文名字,“Joyce”、
  他笑着记下,并不懊恼。
  以霍子谦的能耐要想找出一个女子,并不是什么难事——等他为母亲讨回了公道,于父亲的婚事有了结果,了结此间的烦心事,自然会再找她。
  转头一别,佳人绝尘而起。
  他看不到捉弄人的命运转盘已在身后悄然移动。

  初见父亲那美丽的新婚妻子时,霎那间似曾相识的惊愕,也并未引起他的警醒,只以为自己被艳色所惊——她的确是极美的,连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风华赔得起他的父亲。
  他的到来,掀起翻天覆地的波折,闹得人尽皆知,父亲却不为所动,照样举行了轰动一时的婚礼。
  他自然不会参加这样一场可耻的婚礼,也错失了最后一次发现那少女真正身份的机会,
  他只沉浸在自己的愤怒里,对父亲的憎恨之火灼烧去他所有的理智。
  除了恨,还是恨。

  至于那些纷纷扬扬的是非,谁被悔婚,谁被抛弃,谁自杀,谁怀恨,谁悲切……都与他毫不相干。
  甚至他也浑然忘了车站上一见惊艳的那个少女。
  却万万没有想到,那一夜舞厅里纸醉金迷,脂粉香绕,他醉得不省人事,被人搀扶着走出舞厅。懵懂里只闻到淡淡幽香沁入鼻端,温软的躯体倚靠身侧,陪着他上了车,进了门………他一头倒在床上,软绵绵,天旋地转,红绡香暖。
  是醉里温柔乡,是梦中太虚境。
  那绵软的身子紧贴上来,耳畔呵暖,唇舌生香,有个渺渺语声在唤他的名字,“霍子谦……”
  朦胧里睁眼,见着是她,竟然是她。

  这是梦吧。
  他懒懒地笑,抚上他姣好眉眼,一伸手将她拽人怀抱。
  她咬着唇,在他身下不住颤抖,唇角带笑,眼角含泪。
  随着他一件件脱去她衣衫,男子温暖掌心覆上她无暇肌肤,她 忍不住抽泣出声,“不要!”
  他错愕抬眼,酒意惊散,昏蒙蒙看清她的脸。

  真的是她,原来竟不是梦。
  “是你!” 他翻身下床,惊觉身在陌生的房间,自己衣不蔽体,她已罗衫半敞,云鬓凌散。
  她扬起妆痕模糊的脸,眼里分明有绝望憎恨和不甘挑衅,“是我又怎样?”
  她,竟也是个舞女。
  他惊怒交加,心底蓦的腾起强烈憎恶。

  他恨这世上美好的女子为何都如此自轻自贱,不肯相夫教子,偏要化作红尘万丈里的妖精鬼物,去勾引迷惑正直的男子,将他们从妻儿身边勾走,如同那中国夜莺啄走他父亲的眼,令他看不见身后妻子的悲,看不见儿子的苦。
  “滚出去!”他冷冷看着那曾令他心动的女子。
  她却放肆地大声笑起来,笑出眼泪,笑得喘不过气。
  他被真正触怒,一把拽住她,打开身后房门,狠狠将她推了出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一并掷出门外,“滚,你给我滚……”
  房门重重甩上,屋里骤然安静下来,他弯下身去扶桌呕吐,再不理会门外的动静,依稀似听得一声女子的尖叫,旋即再无声响。
  他颓然倒在床上,头疼欲裂,昏昏睡去。
  醒来,是因为一记火辣辣的掌掴。

  父亲威怒欲狂的脸映入眼中,他揪起他衣领,将他狠狠抛向床头。
  他的额头在床柱撞出巨响,左右侍从拼尽全力也拉不住暴怒的霍仲亨。
  他挣扎着下床,想要捡起衣服穿好,却被父亲抬脚踹倒在床尾。
  对面的穿衣镜里清晰映出他狼狈不堪的模样,半身赤裸,脸颊还残留着猩红唇印。
  “畜牲!”
  父亲仿佛气得忘了如何开口,良久只说得出这两个字。

  他已记起昨夜险些做出的荒唐事,也不过就是买醉寻欢,有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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