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来，来，过来，我介绍一下，”王光边说边把小薇拉到身边的位子上坐下，又侧过头对老板模样的人说，“李总呀，这位是华南大学中文系的高才生，我们办公室新招的公务员，叫刘小薇。”
　　“哦，这位女婿，长得好漂亮哟，还是华南大学中文系的。好呀，我的小孩也是这个大学毕业的。” 老板眉头皱了一下，客气地说。

　　小薇一听，这个老板普通话真的好普通，把女士的士字念成女婿的“婿”字了，他的口音跟李斗斗发音一样。不仅普通话差不多，连脸形也###不离十。脸盘宽大，额角隆起，眉毛粗短，肌厚肉重，鼻头圆润。天下之大，还有这么样像的人。想到这，小薇便笑了笑，欠起身，对老板模样的人点了点头，说：“请多关照。”
　　“失敬失敬，我叫李金念……” 李金念开始还以为王光带来的是哪个娱乐场所的小相好，所以一开始对小薇的到来并不以为然。娱乐场所的相好多了，就像吃香蕉一样，剥了皮就扔到一边去了。知道是市府办新来的人，见王光都对她恭敬有加，李金念连忙站了起来，递上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
　　小薇双手接过名片一看，原来这个人是海门市名人名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总部在省城，海门的这家公司不过是一家独资的子公司，就笑吟吟说：“谢谢李总。”
　　李金念又介绍了身边的女人：“这位是我们公司的秘书……”
　　女秘书站了起来，对小薇一笑：“你好，我叫金达菜。”
　　小薇向金达菜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回头看了看被搁在一边的黄才人，心里想，奇怪了，黄才人怎么说也是政府的一位科长，到了这里，王光不理睬他，情有可原，科长在主任眼里，就是一个大头兵嘛。可是，李金念怎么对他却没有一点亲热的表示呢。她转了转眼珠，终于想起来了，在一本《公务员生存手册》里有这么一段话，当有一班领导在一起的时候，除了第一把手是人上人的官之外，二把手以下的人就不是官了，也不是人了，就成了一堆唯唯诺诺的猪了。

　　这时候，一个屁股圆圆滚滚的女服务员上来了，走到李金念身边，说：“李总，人齐了吧，可以点菜了吧。”
　　李金念看了服务员一眼，拍了拍女服务员的屁股，面朝王光说：“人齐了，请老板点菜。”
　　小薇眨了眨眼珠，怎么，王光不是市政府的秘书长嘛，怎么一下子变成了老板。
　　就在小薇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老板王光笑了，谦虚地把女服务员递上来的菜牌往小薇方向推了推：“来，来，还是小薇来点吧。”
　　怎么，由我点菜？上这样高档的酒楼吃饭，我还是第一次哪，我怎么点？小薇肩膀抖了一下，欠了欠身子，把眼光求助似的投向了黄才人。
　　黄才人顺手接过菜牌，讨好地看了王光一眼，说：“秘书长请你点菜，是重视你……我看这样吧，小薇是个新人，也不懂点菜，下午秘书长还要主持办公室业务会，中午我们简单一点就行了，秘书长，你看如何？”


02 人民公仆（4）

　　王光这才正眼看了黄才人一眼，说：“好，听黄科的，简单一点就行了，李总，就你来点吧。”
　　小薇如释重负，安稳地把身子往后背靠了靠。
　　李金念抬起头，说：“这样吧，来条大龙虾，虾肉刺身，虾头嘛，煲粥，还有还有……”
　　王光接上了话：“再加上两个木瓜雪蛤就行了。”
　　李金念赶紧说：“对对，木瓜雪蛤，要加就加五个吧，我们五个人嘛。”

　　王光把眼光从李金念脸上转到金达菜身上，最终又定格在小薇身上，随意而又严肃地说：“不要，就上两个就行了，木瓜雪蛤嘛，美容养颜，给女士吃，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吃这些干吗？！”
　　“就是嘛，你看人家秘书长多会关心我们女人哪，哪像你啊……”金达菜伸出小手，抓了一下李金念的腰。
　　李金念笑了笑，回头看到王光此刻的眼睛绐终停留在小薇脸上，就随手抓住金达菜的手，说：“好，听老板的，还是老板细心，木瓜雪蛤就上两个。不过嘛，我们三个大老爷们也不要吃亏，就上三个海马翅汤吧。”
　　王光不置可否。
　　黄才人大声说：“好，马上加，快点上。”
　　大屁股女服务员说了声“好”后就走了。

　　趁着等上菜的时间，李金念把头凑近王光，小声说：“秘书长，今天请您出来，是有件事情请您出面协调一下。”
　　王光眨眨眼，说：“什么事，你说。”
　　李金念偏过头，看了看小薇，一言不发，端起茶壶给王光加了点茶水。
　　王光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小薇，说：“没事，自己人，你说。”
　　尽管王光和李金念彼此之间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因为同在餐桌上，小薇还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当听到王光看到自己说是“自己人”的时候，心里一阵温热。看起来，王光已把自己当做一家人了。换句话说，刚参加工作第一天，她就找到了靠山，找到了组织。

　　李金念紧锁的眉头松开了：“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原来在我们市北大门进口高速路收费站岗楼上，竖了一块楼盘广告，合同已经到期。不过呢，市资产经营公司已经通知我们，把广告撤下来，要在这个显眼的位置上做一个市的形象广告……”
　　王光喝了一口茶，说：“这个事情，你直接跟资产经营公司沟通就行了嘛。”
　　李金念摇摇头：“我找过他们了，他们就是不松口。”
　　王光想了想，说：“在北大门进口高速路收费站岗楼做一个建设生态城市的形象广告，是市领导的决定，还是他们公司的主意？”
　　李金念说：“我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昨晚，我安排金秘书请了他们公司的一个副总，已了解过了，今年，市委提出了要建设生态城市的发展目标，他们公司老总马碧，为了要拍马屁，才提出来的。”

　　王光抬起眼，说：“是他们公司的主意，就好办，竖一些市的形象宣传广告，是件好事，有大把地方可以竖立嘛，不一定在那个地方。这样吧，我现在就给马总打个电话。”
　　李金念点点头，马上抽出一根中华香烟放在王光面前。
　　“喂，是马总吗？我是王光。” 王光拨通了马碧的手机，顺势拿起了香烟。
　　金达菜眼快，给王光点上了烟。
　　王光嘴里吐出了一圈烟雾：“听说你们公司要竖一些市的形象广告，这是好事呀……不过，要在高速口把名人名苑的那一块撤下来，我想，你们是不是再慎重考虑一下，名人名苑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是我们市的纳税大户……好好，我同意你们挪个地方，好好，就这样。”


02 人民公仆（5）

　　话还没说完，王光手上的烟灰成了一根烟柱，快要掉下来了，李金念赶紧拿来一个烟灰缸，放在王光面前：“OK了？”
　　王光把烟灰弹在了烟灰缸里，说：“OK了。”
　　李金念站了起来，走到门外，高声地对站在门外的服务员说：“上菜。”
　　第一道菜上来了，一大盘被切成薄如面片、白似雪花的龙虾肉被置在一个船形的木质托盘上。
　　小薇知道龙虾很贵，一斤就要两三百块，一条四五斤的龙虾就要一两千块。
　　李金念拿起一双公筷，夹了几片放在王光面前的盘子里。

　　王光拿起筷子搅拌起芥茉和酱油，准备开口吃东西。
　　这时候，手机响了，王光不太情愿地接通：“嗯，是文市长呀，您好……什么，去友谊宾馆三○八房接待东莞市来的李副市长……他们人已到了……”
　　王光放好手机，拍了拍李金念的肩膀，说：“李总呀，不好意思，文副市长临时有事，要我去接待东莞市来的李副市长，我就不陪了，你们自己吃吧。”
　　“这……那好吧。金秘书，你送送王秘书长。”李金念边说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金达菜。
　　王光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黄才人机械地站了起来，打算送送他的领导。
　　领导们都站了起来，小薇不由自主，也挪了挪身子。
　　李金念把手搭在黄才人肩上，按了按。
　　黄才人笑了，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小薇也被金达菜摁了下来，坐在凳子上。
　　转眼间，金达菜跟在王光的屁股面后走了出去。紧接着又空着手回到房间。

　　大家重新坐好，黄才人被李金念拉到刚才王光坐过的主位上，小薇也被金达菜拉到黄才人左边的座位上。当然，李金念当仁不让，主动坐在黄才人右边，金达菜呢，责无旁贷地坐在李金念的边上。
　　安排好座位，已经被升格为这一桌第一把手的黄才人发话了：“当官的也不容易呀，秘书长菜一口没吃，就被文副市长叫走了。”
　　“是呀，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李金念讨好地对黄才人说，“不过也好，现在王秘书长走了，黄科，您就是我们的最高领导了，我们还是来杯小酒吧？”
　　“喝酒，好是好，不过，下午办公室还要开例会呢。”黄才人看了看身边的小薇，意犹未尽地说。
　　金达菜瞪大了眼，问黄才人：“你们办公室开例会谁主持？”
　　黄才人随口答：“当然是王秘书长了。”
　　李金念听出了金达菜的话意，接上口：“那就行了，我们喝。”
　　黄才人说：“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