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阵轰隆隆巨响,老天爷就打了雷,像石头滚落在房顶上,齐刷刷的雨跟着倾盆倒在山坡上,山坡干透了心,来不及留住盼死不来的雨,雨水直奔山下而去,山沟里的羊群来不及逃走,放羊人眼睁睁看着羊群被洪流卷走。这该死的暴雨,不是来滋润山坡的,也不是来浇灌庄稼的,它是来害人的。一小时后,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被雨水戏耍过的山坡冒着大股热气,懒懒散散的热气像战败的俘虏飘到山顶上集合去了。
木偶的命可真苦啊,把爷爷埋进土里后,他该去哪里,成了大山无限伤心的事。
第二天天不亮,大山就起来了,木偶也跟着起来了,晨曦的亮光还被山头挡在那一边,羊圈里的羊听到脚步声后开始咩咩叫了起来,它们的肚子早就饿了,但木偶首先要吃饱自己的肚子,他进了厨房从竹筐里抓起一个干硬有点长毛的窝窝头,从缸里舀一勺水,啃一嘴窝窝头就一口水,在嘴里搅拌下咽,满足的表情堆满脸上。
吃饱了肚子,木偶拿上鞭子准备赶羊出发,但大山对他说,今天不放羊了。木偶听哥哥的话,也不问为什么不放了,一屁股坐在墙头上,手里的鞭子啪啪甩在半空,也就听个空响儿。
太阳出来了,大山喊木偶从墙头上下来,拉着他的手说:“木偶啊。你就跟我去米家川吧,去了米家川要听新爹的话,多干活,那是别人的家,那里没有疼你的爷爷。”
木偶低着头什么也不说。
大山又安顿说:“还有那个叫建国的弟弟可不敢惹他,他是家里的小皇帝,以后骂你打你肯定少不了,打死也不能还手,你有功夫,出手没有轻重。”
忽然,木偶大声喊道:“我哪里都不去,我要和爷爷在一起。”
大山说:“爷爷已经死了。”
木偶说:“我每天把羊赶到爷爷的坟地去放,爷爷能看见我。”
大山说:“羊已经成了别人家的了,给爷爷办丧事借了别人家白面,顶账了,等一会人家就要把羊赶走了,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
木偶一下哭了起来,跑到羊圈里,把小羊紧紧抱在怀里,泪珠落在小羊身上。
太阳又高了一些,该走了。大小四只羊让人赶走了,几只鸡也让人抓走了,大山把家里仅有的半袋子包谷面装到驴车上,锁上大门,驴车就等在路边。
可是不论谁说什么,木偶就是不上驴车,大山把他抱上驴车,他就从车上跳下来,白费了半天力气,一村子人都笑大山拿木偶没办法。有人说,到底傻,这个鬼地方别人还巴不得离开,他有什么舍不得的,去了米家川,还能吃上白面馒头。有人反驳说,别看木偶什么也不懂,可他有情有义,十里沟再穷再不好,是他的家,爷爷的魂在这里。
大山对一个叫柱子的邻居说:“柱子啊,你找一根绳子来。”
柱子问:“大山啊,你莫不是要绑他去?”
大山说;“就是啊,他不听话。”
柱子找来了绳子。
木偶在哥哥把他按倒在地的时候,并没有用他的功夫挣扎,他是那样瘦小,大山把他提小羊一样提起来。木偶没有哭,原来他最听爷爷的话,现在他最听哥哥的话,他不生哥哥的气,他只是从心里不愿意坐上去。
柱子红着眼睛对大山说:“大山啊,你一路上要时时查看,绳子勒死他,他也不会叫一声疼。”
日期:2016-03-12 08:33:36
第二章(1)
米家川离十里沟有几十里路远,却有天壤之别。米家川因为靠了黄河,被人们称为塞外江南,而十里沟因为十年九旱被划定为急需搬迁的地方,但政府什么事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喊了好多年口号,领导换了一茬又一茬,十里沟的人们依然没有搬出去,年年就等着救济粮拉到山上来,年年都过着‘穷是光荣’的懒散日子。
太阳偏西的时候,大山押运的囚车到了米家川。听见乱糟糟的人声,木偶从一个梦中醒了,他梦见了爷爷,他追着爷爷去,可总是追不上,他哭了。
大山说,木偶啊,听哥哥的话,不要哭,我们是来过好日子的,你再也不吃窝窝头了,你天天吃白面馍馍。
木偶哭着说,哥哥我不吃白面馍馍,我想爷爷。
大山说,你要听话,你再哭,我就不管你了。
木偶不哭了,他说,哥哥,我听话,你要管我。
映入眼睛的米家川的一切对木偶都是新奇的,绿树成荫,鸟声婉转,温度也比山里热了好多,连成一片的水田那才叫个绿,还有一条大河在夕阳下闪着金色粼光,哗哗流动。
驴车进了大门,围过来的三个人木偶一个都不认识,大山给他松了绳子,让他自己下来。
下了车,木偶把自己藏在大山身后,拉着他的后衣襟说:“哥哥,我害怕。”
大山说:“不用害怕,有哥哥在呢。”
大山对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说:“妈,木偶就我这一个哥哥了,我只有把他领到这里来。”
大山的亲妈,村子里人都叫二婶。她说:“他不来这里,还能去哪里?妈不会嫌弃他的。”
大山把木偶推到二婶跟前说:“这是妈,叫妈。”
木偶望着笑盈盈的二婶迟疑了一下,叫道:“妈。”
二婶听见木偶叫自己‘妈’,连忙阻止说:“怎能叫妈呢,你有自己的亲妈,叫大妈就可以了。”
大山说:“那个女人没有尽到当妈的责任,没必要给她留一个当妈的位置。让木偶跟着我和建国叫妈,顺口,不见外。”
二婶说:“那就叫妈吧,我又多了一个儿子。”
大山又介绍说:“这是新爹。”
木偶跟着叫了声:“新爹。”
新爹官名叫米仁贵,嘿嘿笑了两声说:“怎么用绳子绑了他来?”
大山说:“他舍不得十里沟,说什么也不上车。”
米仁贵说:“来了他也会自己跑回去的。”
大山说:“他找不到回去的路。”
米仁贵说:“可惜了,表面上看也是一个聪聪明明的孩子,怎么就什么都不知道呢。”
大山说:“新爹,我没说就把他领来了。”
米仁贵说:“来了就来了,这个家还不是你妈说了算。”
大山又指着一个和木偶差不多大的孩子介绍说:“这是建国。”
没等木偶开口,那个叫建国的孩子抢着说:“大山哥,木偶叫我什么呢?”
大山说:“别看你俩个头差不多,可他大你一岁呢,你就叫他二哥,他叫你建国。”
建国翻着白眼说:“我才不叫他二哥呢,他什么也不知道,应该他叫我二哥才对。”
二婶对建国喝道:“胡说什么,以后再这样没大没小,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建国犟嘴说:“我就不叫。”
米仁贵说:“我警告你,可别惹他,听说他有功夫,一拳能打死人。”
大山连忙插话说:“我早就给木偶安顿好了,别人打死他,他也不会还手。”
建国睁大眼睛问:“他真的会功夫?”
大山说:“真的,是爷爷教的。”
建国吐了吐舌头,轻轻叫一声:“这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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