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悲不喜》
第36节

作者: fazhen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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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开始,因为同情,村子里的女人们凭着被悲剧事件激起的一股正气,轮流坐庄给木偶家做饭还没怨言,可几个月过去了,一切又归于世俗,发生的悲剧渐渐没人提起,可日子还在继续,本来谁家过日子有谁家的难处,而每个人都是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做了计划的,所以在农忙的时候或有什么比做饭更重要的事需要人的时候,有坐庄的女人顾不上做饭,失职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刚开始少做一顿饭,虽说饿不死人,没按时来坐庄的女人改天来的时候却是满脸羞愧,一再对不知道人情是什么的叔侄二人赔不是,到后来,赔不是就没了,反而埋怨说你们叔侄俩靠别人同情过日子也过不到哪一天的,得有个长久打算。家兴虽说是个孩子,听了此言回答却比大人硬气,用牙咬着嘴唇说,谁稀罕你们来坐庄,我和我二爸保证饿不死。抱怨者在家兴那里讨不来一句顺耳话,等到家兴去了学校,只有把怨气对准木偶了,便骂道,木偶,你就是一头吃饱了睡觉的猪,像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一辈子连个女人毛都摸不到,还不如顶替别人死了,让那些有用的人活着。

  木偶站定了自己低头不敢说什么,像学生聆听老师的训斥,老师训斥得痛快,自己把自己都说兴奋了,前面因为家兴的‘顶心话’而产生的不良情绪一扫而光。可老师也犯了一个自己打自己嘴巴的常识性错误,木偶并不是吃了就睡觉的猪,他不但摸过女人的毛,还娶了一个美貌赛天仙的嫂子呢,而且他不止摸了嫂子一个女人的毛,那年三掌柜请他在桑拿中心开荤的漂亮小姐,那才是他摸过和睡过的第一个女人,那是不知道一次要多少钱的高档会所,地上铺着柔软的红地毯,昏暗的灯光下,空气中弥漫了女人的香味,木偶走出来的时候腿还是软的。

  日期:2016-04-07 10:53:39
  第二十五章 2
  新选举的村长潘天龙更加年轻,是当兵复员回来的党员,是真正的民选村长,在击败强劲竞争对手新当选后第一次发表演讲说,他在任期内一定要给米家川实实在在办几件大事。
  当然,要办大事就离不开政府的大力扶持,所以从上面能跑来多少养殖项目款,就成了检验新村长称不称职的一个标杆。现在政策鼓励人们搞养殖,什么猪啊,羊啊,牛啊,鸡啊,供不应求,就连养蛆养蝎子养蛇都有人养,这些都成了人喜欢吃的东西,麦子没人种了,白面没人吃了,这世道不一样了。
  新村长每天骑一辆雅马哈摩托车来往于乡政府和村子之间,用他的话说,为了办大事,他的嘴皮磨掉了几层,车胎磨爆了几个。当然,谁都知道,没有一个村长是不谋私利的,他跑乡政府自家得到的好处就是磨破一个嘴皮子又算什么。
  木偶不会做饭,家兴就更不用提了,叔侄俩过日子成了大问题,虽说女人们还在继续坐庄,暂且不说坐庄的质量一天比一天差,可怕的是她们肚子里的气球一天比一天吹得大,已经到了临界点,随时都会爆破。原来牛丽娟在的时候,这不是问题,可她走了,这成了大问题。人再坏,可她做的饭是好东西。
  新村长在办大事的过程中,也没忘了村里的小事。当他听到轮流坐庄的女人们对无偿做饭的埋怨后,立马给乡长反映了群众的困惑。乡长抓着自己的头发琢磨说,献爱心固然是好,但不能超过群众的忍耐度。人总体来说是个自私的动物,不谋私利谁有多少爱心可献?
  那么怎样平衡爱心和私心这个难题,让乡长一时不知所措,但名牌农业大学毕业的他就是脑子好使,他一拍头说:“你看我的村长大人这样行不行,给她们轮流坐庄的女人发工资,这个钱让乡上来出,就从救济款里拨出来一部分。啊,不!”乡长随即改变了主意,“这个钱还轮不到我们乡上出,县民政局是干什么的?他们比我们乡上有钱。”
  听说坐庄有了工资的实惠,有一个女人站出来说:“我做的饭菜最合木偶和家兴的口味,轮流坐庄保证不了饭菜的质量,还是由我一个人来做好,我保证不让他们饿一次肚子,我可以签合同。”
  她不张口还好,她这么一说,一下捅开了马蜂窝,所有的嘴都向她喷出唾沫星子。你还好意思独吞这份美差?顾不上做饭不就是从你打头开始的?你不是说你忙得自家的饭都没时间做吗,怎么突然有时间给木偶家长期做饭了?怕是想独吞这份工资吧。
  被唾沫星子淹没的女人一下张不开嘴了,红着一张死人脸,连气都不敢出了。
  米建国自从结婚后,变成了另一个人,不爱出头露面,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创作诗歌,就连木偶家发生那么大的事也没有把他惊动出来。刚开始,李玉玲端吃端喝伺候着,就是田里的活也大包大揽了,以为一个大诗人就要成名了。
  随着一份份退稿信返回来,米建国反而更勤奋了,但李玉玲扛不住日子的清贫了,第一次站在她崇拜的丈夫面前大声宣布:“以后收起你的这些无用的东西,一把火烧了,咱们好好过日子。”
  米建国没有观察到李玉玲是忍无可忍才说这话的,他早已对活生生的夫妻之爱熟视无睹了,以为她就是随便发泄一下,也就低着头该干啥干啥,并不理睬一个看不到未来的女人有多可怕。
  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这沉默重得就像一块金子,李玉玲随手抓起桌子上的诗稿,噼里啪啦撕了个痛快,但是还没痛快个够,一个嘴巴打在她的脸上,她捂着脸跑了出去。
  一个月后,米建国在二婶的眼泪下,妥协了,烧了诗稿,去丈母娘家把李玉玲接了回来,日子又开始继续。

  日期:2016-04-07 15:26:44
  第二十五章 3
  李玉玲回来后,感觉到了丈夫的变化,她说干啥他就干啥,她把这个变化看做是她的胜利,虽然米建国还是有些忧郁,但这是骨子里的,也就不计较了。李玉玲也变了,她不再是当年在被窝里给丈夫朗诵诗歌的李玉玲了,她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红色笔记本也烧了,那些给她带来好多美好回忆的少女时代写的诗,让她又爱又恨,最终恨战胜了爱,她没有一丝留恋烧了自己写的诗,心甘情愿回归世俗,一心一意过日子。她放下身份,找村长要求,也加入了给木偶家做饭的轮流坐庄的女人中间,她不是看重坐庄那一份微薄的报酬,她图的是那一份热闹,她和全村的女人打成一片,闲余时间也拿起了时下女人流行的十字绣,也张家长李家短加入了本该早进去的那个闺蜜圈子。

  结婚已经好几年了,李玉玲总是怀不上,回归世俗的夫妻二人听信江湖郎中的胡说,什么不生养百分之九十是女人的问题,让女方白白吃了几十副价格不菲的中药,以至于女方只要看见中药就吐,肚子却一直没有大起来。无奈,夫妻二人去省城大医院检查,却得到一个不同的结果,说不怀孕是男方的原因,精子质量不高。李玉玲听了长出一口气,有一种从旧社会解放的感觉,几年来村子里人的白眼、冤枉、非议,让她禁不住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却更加伤心,是谁的问题是搞清楚了,自己也不再在丈夫面前低人一等,可生不了一个孩子的这个严峻的现实还摆在面前,这才是问题的根本。接着就开始按另一个江湖郎中的秘方,让米建国开始一副又一副吃起了中药,吃了一年,仍然不见李玉玲肚子大起来,米建国却吃上了火,痔疮发作整天坐立不安,说啥也不吃了,也不愿按李玉玲的月经周期按时做那个事了。用他的话来说,这样活人太累了。米建国和李玉玲吵架后说了绝话:“大不了断后,我们抱一个别人的孩子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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