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婆子突然跪下：“乡亲们，求你们放木偶跟我走，已经定好了明天早上要‘匹配’，要是耽误了，我们家林家轩就会死的。”
　　她呜呜哭了起来。
　　有人说：“不要相信鳄鱼的眼泪。”
　　日期：2016-04-14 14:27: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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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婆子还在哭泣，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红皮面的存折，递给村长说：“你们看看，这是三万块钱的存款，是我全部的积蓄，写的是木偶的名字，是我打算给他娶媳妇的钱。”
　　村长把存折接到手里，果然存款人一栏写着‘张俊豪’三个大字，开户行是农村合作信用社。好多人都围过来看，村长说：“是真的。”
　　“用三万块钱哄傻子呀，谁不知道黑市上一个肾能卖几十万？把母子血缘抛过了不说，单是买卖，三万块钱买一个肾，这亲妈也够黑心了。”
　　药婆子继续哭诉：“我不是一个偏心的妈，木偶是我身上的肉，我也疼他呀。我知道让他白捐一个肾，米家川人们的唾沫会把我淹死，我自己也活不安心。我是做了安排的，等他弟弟做了手术，那边我就不操心了，就一心一意扶持这边的木偶，我也知道三万块钱娶不来一个媳妇，可他弟弟好了会报这个恩的，他说了，将来他哥哥娶媳妇不论花多少钱都由他来出，就是买也要给他买一个媳妇，绝不会让他打一辈子光棍，我也是做梦都盼着他成个家，有老婆有孩子，他就有活头了，我也不欠他的了。”

　　有人喊道：“你演的戏再好也没人看了，你还是起来赶快走吧。”
　　那天，木偶被米家川村的人们阻挡，没有去城里给弟弟林家轩捐肾。求情下跪，药婆子用尽了所有手段，也没有打动，米家川的一个人，无奈她只好哭着一个人去了城里。
　　来到城里，轻车熟路到了医院，当药婆子推开病房的门，躺在床上的林家轩坐了起来，坐在凳子上的周小燕站了起来，看得出他们焦急等待的心情。也许因为连续心情好的原因，林家轩脸上红润多了，也胖了一些。他笑着问：“妈，你们来了！”
　　他把眼睛望向母亲的身后，并没有看见有谁跟进来，他问：“木偶哥呢？”
　　药婆子一屁股坐在床沿上说：“变卦了，他不来了。”
　　周小燕尖着嗓子问：“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说变就变？”
　　药婆子再也不想憋屈自己了，顾不了在儿子面前不掉一滴泪的禁忌，哭着说：“妈对不住你，把事情办砸了。”
　　周小燕说：“你倒是说重点，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全村的人都不让他来，都怨我提前告诉了他要来城里救弟弟这个事，他是装不住话的人，他又告诉了那个小大人家兴，那孩子人小鬼大，天不亮就去找村长，村长带了一大群人来阻挡，我给他们下跪都不起作用。”
　　周小燕顾不了自己的形象，破口骂道：“都是骗子，他们全村没一个好人，他们是看着要你死。”
　　林家轩脸色一点点变暗，把头偏向墙那边说：“这个结果是应该想到的，本来就是我们做的不对，不应该隐瞒他们，我没有资格让木偶哥给我捐一个肾。”
　　“现在不是有没有资格的事，是你要尽快做了这个手术，这次耽搁了，又不知道要等到哪一天。”药婆子抹了把眼泪，顾忌儿子，并不敢把声音哭出来。
　　周小燕坐在床边，像一座雕像，难得她第一次流泪了，这倒让药婆子没想到，心里说道：你也有良心？
　　林家轩转过头说：“我一看见你们哭就烦，又不是我现在就死了，我还等得起。”
　　药婆子立刻住了声，擦去脸上的泪痕，周小燕抢了他一句：“我又不是为你哭。”
　　“那你为谁哭？”药婆子要问清这个是非。
　　“我哭我的命。”
　　“你的命有什么好哭的？比我们娘俩都好，活不过去的是我们，连累不上你。”
　　日期：2016-04-14 15:2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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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小燕站起身来，什么也不说出去了，留下药婆子张大嘴巴，想吵架却没人接招。药婆子走过去探出头看了一眼，周小燕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过道的尽头，推开尽头的窗户，在吸新鲜空气呢。
　　另一个床上的病人问：“走了吗？”
　　药婆子说：“没有走。”
　　有一个同房的病友说：“我们得这种病，要是遇不上一个贤惠老婆，就是做了手术，也活不了几年。”
　　药婆子说：“你可是有一个贤惠的老婆，还有孝顺的两个女儿。”
　　病友笑了：“我这个老婆是我当知青的时候在农村找的，没文化可就图了个心眼好，年轻时候看不起，现在却成了前辈子修下的福。你说人这个命运，谁能说出个道理来，原来她给我没生一个儿子，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来，断子绝孙，就是清明上坟也在家族里没有威信，可这些都是假的，都是表面上让别人看的，蛇钻的窟窿蛇知道。从现在看来，有两个女儿却比有两个儿子强多了，我这一辈子没有花钱给谁娶过媳妇，也没有为谁买过房子，更没有受过别人的气，每到周末过节，两个女儿领着两个女婿来家里，大包小包买来好吃的，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这不是天伦是什么？就是这个病看不好死了，我也是享福死的，这不是我吹。”

　　药婆子说：“你就不要再说了，听得我这个看儿媳妇脸色过日子的人越发没活头。”
　　这时候，周小燕进来了，病友对药婆子吐吐舌头，俩人都住了口。
　　药婆子走过去对儿子说：“我去给主治医生说说，让他们抓紧给你‘匹配’一个。钱的事不用愁，现在最难的是尽快找到一个肾。”
　　林家轩说：“你不要瞒着我做什么，钱的事是我的事，我早就给你说了，公司过些日子能给我凑够‘匹配’的钱，不用你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办法。”

　　药婆子说：“你就安心等你的肾，我不会让你这样无休止等下去。”
　　林家轩知道亲妈这时候心里想着什么，她曾经向医生问过‘一个肾能卖多上钱’之类的事，她也算过这样一笔账，卖一个肾再买一个肾，都是一样的东西，这就等于我的东西换他的东西，不用找差价的，她是想用自己的肾给儿子换一个匹配的肾。想到这，林家轩不让别人哭，他却哭了。
　　那个病友坐起来安慰说：“我说小兄弟，你可要乐观些，我们不能自己把自己打倒，世界上这么多的人，不信就等不来一个和我们‘匹配的’。”
　　药婆子紧跟着说：“这位大兄弟说的好，最重要是自己给自己鼓个劲，天无绝人之路。”
　　这时候，周小燕在外面哭够了自己的伤感，反过来病人的落泪让她心烦意乱，冷冰冰说：“既然做不了手术，那我去上班了。”
　　药婆子在她‘砰’关上门一瞬间骂道：“你走你的，不走反而起坏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