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一下，村长把声音又提高了一些，照例咳嗽了两声：“大家安静了，现在我说说捐肾这个事，情况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就不必多说了。病人是张俊豪一妈两爹的兄弟，那边的情况我们也了解了一下，半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相符的肾源，病人一直在透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这就是我们急着要开会的原因。要是病人因为我们阻拦张俊豪给他捐肾而死了，那我们米家川的人就得集体担这个责任，这个责任可不轻啊，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是要被人骂祖宗的事。因为事关重大，我们就不计较亲妈和木偶的恩恩怨怨了，坏人是能变成好人的，但死人不能复活。至于有人质疑捐肾是不是有损正常人的健康，我特意咨询了专家，请大家放心，基本上没一点后遗症，肾不像其他器官，人人都有一个多余不用的。”

　　见没人插话，村长又继续说：“相信做人的道理谁都有一套自己的，但我希望今天大家要站到善心和博爱这两个高度上来投票，不要因为亲妈药婆子的歹毒就以恶报恶，一辈子谁没做过几件坏事？何况这事和她也不沾边，现在表决开始，同意张俊豪捐肾的请举手，不同意的就不举手。”
　　看着所有人举起了手，村长说：“这个结果是早就知道的，今天晚上就是走个正式的过程，给他们的协议书也写好了，是村委会领导班子商议后写的，都给大家私底下看过了，把木偶为什么捐肾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木偶捐肾，他们给钱，谁也不欠谁的。不过捐肾在前，给钱在后，以后木偶能不能娶上媳妇就看亲妈和病人的良心了，这事现在也顾不上强求他们了，让木偶先捐肾吧。”
　　第一个上前签字的是木偶，他不会写字，给他提前特意准备了印泥，在别人的指点下，他把自己的食指狠劲按在纸上，别人把他挤出圈外说：“现在没你事了，该干啥去干啥。”
　　在他后面，都是会写字的，大家依次上前签上自己的名字。
　　李玉玲心细，把木偶喊过去，掏出手绢，给他擦去手上的印泥，有人喊道：“看看，兄弟家多疼二哥。”
　　李玉玲说：“咋了？看不惯？我们家地里的活，我二哥可没少干，我就要疼他。”
　　“呵呵，疼是好事，可别疼出事来。”
　　人们哄堂大笑，李玉玲说：“你以为这样说就把我羞死了？门都没有，你说更难听的也羞不死我。”
　　“嘿嘿，到底是米建国的男人，说话也不像是一个女人说的。”
　　日期：2016-04-18 15:45:35
　　3

　　第二天早上，村长领着木偶去省城，一路上木偶因为能捐肾了而显得神采奕奕。村长说，木偶从来没见过你这样高兴过。木偶笑笑，什么也不说。但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捐了肾，就有钱了，有钱了就会立刻娶个媳妇回来，这个媳妇会是谁呢？有嫂子好吗？木偶心里以前想的是‘表妹’，现在想的还是坐牢的嫂子。当然，如果有了新媳妇，他可以忘记嫂子。
　　当村长和木偶出现在病房的时候，林家轩和药婆子互相对望了一眼，显得很吃惊。村长上前一步说：“我们全村开了个会，举手投票一致通过了木偶给他兄弟捐一个肾，我把他领来了。”
　　母子两人又对望了一眼，不明白米家川人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药婆子显得更吃惊，不知道该说什么，示意儿子首先表态。
　　林家轩踟蹰了一下说：“谢谢大家的好意，更应该谢谢我哥哥木偶，这些年我们对他照顾不到，我和我母亲都感到愧疚，前些日子因为给我捐肾的事，给大家添麻烦了，也是我们私心太重了，没有考虑木偶哥的感受，更没考虑米家川全体村民的感受。一直想着有时间亲自给木偶哥和大家陪个不是，无奈身体欠佳，就拖到了现在。今天既然你们来了，我就给你们陪个不是，那件事是我们无礼了。至于现在来捐肾，就免了，我和我母亲都不会同意让他给我捐，我们还能等得起。”

　　村长说：“什么事发生都有根有缘，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提也罢。要是不见你本人，我听了这话，也就算了。可自从进门第一眼看到你身体状况这么差，我就认定木偶这个肾非给你捐不可了。以前是我们米家川村人太狠心了，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在这里我代表全体米家川的村民给你陪个不是。说心里话，本来来的时候大家是商量好了捐肾是有条件的，现在我改变注意了，木偶可以不娶媳妇，这个肾就白给你了。”

　　药婆子哭了，她说：“听村长您这么说我太高兴了，前面的事没和村里人商量，是我做错了，是我羞辱了米家川，是我该死，等回去了我挨家挨户给村里人下跪赔不是。”
　　村长说：“这样做就有点过了，哪个做母亲的都不会眼睁睁看着不救儿子。这不是偏心这一个不偏心那一个的事，回过头来想想，你也没错。”
　　药婆子说：“两个都是我的儿子，谁救谁都是应该的。可话是这么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既然木偶捐了肾，那么林家轩出钱给他娶个媳妇更是应该的，木偶娶不上一个媳妇，我死不瞑目。”
　　“也好，就把这个愿给木偶许着，他自己也就娶媳妇这一个心愿。时间耽误不起，赶紧联系医生准备手术的事，听说捐器官也很麻烦的，给木偶开的所有证明我都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