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尔朱荣终于攻陷光州，擒杀邢杲、韩楼、徐屹，乃回军。方知元天穆死，陈霸先已入洛阳，元颢称帝。不由大哭：“吾不听天穆所言，谅此大错，罪孽深重矣。唯一死以谢天下。”众将急阻。高欢曰：“朝廷重兵，皆在于此，吾等当除却逆贼，重复河山。”尔朱荣从之，引军往洛阳来。路遇郎中温子升，知孝庄帝在长子，乃前往汇合。元颢自得帝位，自谓天授，遂有骄怠之心，昔宾客近卫咸见宠侍，干扰政事，日夜纵酒，朝野失望，乃多奔元子攸而去。元子攸大喜，以尔朱荣聚兵河上，为克复京城之计。陈霸先心忧，见元颢曰：“吾军远来至此，未服者居多，倘连兵四合，何以御之。不如报于梁帝，遣大军前来，庶不忧尔朱荣军之至矣。”哪知元颢既已得志，便谋叛梁，只元子攸、尔朱荣未除，尚需借陈霸先之力，故外同内异。当下与安丰王元修、临淮王元彧商议曰：“陈霸先兵不满万，已难制也，若梁大军来，魏之宗室危矣。”遂谓陈霸先曰：“朕得帝位，天下拥之，尔朱若来，自取死耳，不复忧也。”陈霸先叹息而去。马佛念谓霸先曰：“将军威行河、洛，声震中原，功高势重，为魏所疑。一旦变生不测，可无虑乎？不若趁其无备，杀颢据洛，此千载一时也。”陈霸先曰：“始助之而卒杀之，不义，吾不为也。”佛念退去，郁郁而行，过一寺庙，香火甚隆，正是永宁寺也，马佛念忆昔听达摩讲经之事，前往拜之。但见内中出家之人，皆势利之徒，不由叹息。忽一僧人问曰：“施主何故叹息？”马佛念道：“昔日达摩祖师在此传经授道，吾亦习之。今观庙内所讲，与达摩之道远矣，故而叹息。”那僧人道：“原来施主曾听祖师讲经，真失敬也。实不相瞒，贫僧亦达摩之徒，法名慧可，亦知当今佛道非祖师之愿也，故而独自于少室山中建一寺庙，取祖师之书，细以研习。贫僧观施主亦有绝尘之意，不如同去？”马佛念大喜，曰：“往日在洛阳，本欲拜祖师为师，奈何老母无人侍奉。今老母已亡故，愿随法师也。”遂来向霸先辞别。陈霸先知其心愿，亦不强留，兄弟们大喝一场，互相道别。自此马佛念随慧可在少林寺出家，法名昙林。

　　且说尔朱荣踞于河北，修整已定，乃向洛阳攻来。元颢闻报，大怒：“吾正欲出兵讨贼，其竟来送死。”时元颢得各路降兵，亦有十数万，乃以子元冠受为都督，杨忠为先锋，领兵十万，前往拒敌。杨忠引军先行，至沁水，正遇尔朱荣先锋贺拔岳部，乃上前厮杀，贺拔岳挥刀迎敌，两下相交五十余合，不分胜负，各各鸣金收兵。贺拔岳赞曰：“原来南蛮子如此骁勇，无怪瞬间即入洛阳。”部下有从元颢处逃来者曰：“此人非南蛮也，乃原征虏将军杨祯之子，少卿杨华之弟杨忠。前番投梁，故随梁军而来。”贺拔岳大惊：“原来是杨将军之子，真失敬也，明日见之，必说之来降。”次日二人再战，贺拔岳抱拳曰：“吾不知汝乃杨将军之子，多有得罪，吾本杨将军部下，一同击败蠕蠕，昔杨将军为国捐躯，殊为可惜。将军既为忠良之后，不如归降，共扶社稷。”杨忠道：“胡后荒淫无道，逼吾兄弟隐入梁国，今吾前来，欲雪恨矣。”贺拔岳曰：“胡后已诛，当今孝庄皇帝英明贤良，必重用汝等。”杨忠思陈霸先义气，不忍背叛，曰：“今元颢入主洛阳，天下为谁，不可知也。”跃马挺枪直取贺拔岳，又大战三十回合。不几日元冠受后军亦到。见杨忠曰：“将军何以逗留不前。”杨忠曰：“贼人强势，战之不得。”元冠受曰：“待吾明日出阵观之。”次日元冠受金盔金甲，披挂出阵，左梁御、右骆超两边护卫，杨忠出马，单搦贺拔岳交锋，两人你来我往，又大战三十回合。贺拔岳阵中赵贵谓尉迟悦曰：“对面金盔者，定贼之主帅，若捉此人，必大功一件。”话犹未了，尉迟悦骤马执鞭从刺斜里径取元冠受，如一道电光，飞至面前，骆超急上前遮架。尉迟悦闪过来枪，一鞭打来，将骆超打于马下，元冠受军士一拥而上，尉迟悦回马就走，梁御赶来，赵贵搭上箭，望梁御心窝里便射，应弦落马。杨忠见背后乱起，弃却贺拔岳，望本阵便回。贺拔岳乘势掩杀过来，元冠受兵大乱，败退十里下寨。尔朱荣大军来到，见贺拔岳已得胜，大喜。长史慕容绍宗曰：“将军当趁此新败，惊魂未定，今晚前去劫营，一鼓可下矣。”尔朱荣称善。当夜尔朱荣兵分四路，直杀入元冠受营中，元冠受大败，逃往洛阳而去，杨忠独力拒敌，寡不敌众，又见身边已寻不着一人，落荒而走。尔朱荣大军又攻河内，河内守将丘大千、不战而降，尔朱荣恶其反复，杀之。

　　元冠受逃回洛阳，元颢大惊。向群臣问计，元彧曰：“北中城据河桥，乃尔朱荣必经之地也，非陈霸先不可守，吾等只需沿河固守，北岸不留舟楫，尔朱荣安能飞渡。”元颢乃使陈霸先守北中城。自引军与陈思保等守黄河南岸。不日尔朱荣兵到，陈霸先出城迎敌。尔朱荣谓众曰：“吾闻此人自南而来，尚无败绩，谁可挫其锐气。”尔朱兆昔日仓促之中，败于虎牢关前，害元天穆丢了性命，早已窝了一肚子火，当下挺枪骤马而出，大战三十余合，尔朱荣恐兆有失，又遣贺拔胜出马，陈霸先遮拦不住，败回北中城。尔朱荣指挥军士将北中城团团围住，三日之内十三次攻城，死伤无数，北中城岿然不动。尔朱荣叹曰：“吾始信霸先之名，非虚得矣。”正彷徨间，忽报有原夏州刺史鲁安遣人送书来，尔朱荣拆阅之。内云：“吾降元颢，实乃迫不得已也，今元颢使吾守河中渚阴，欲立桥迎接将军。”尔朱荣大喜，急领兵赶往渚阴，不料鲁安手下有人告知元颢，元颢立杀鲁安，悉毁其桥。尔朱荣不能过，失望之余，乃议北回，更图后举。高欢道：“今四方之众，视公所举，若未有所成，遽复引归，民情失望，各怀去就，则胜负所在，未可知也。不若征发木材，多为浮筏，一旦得渡，必立大功。”尔朱荣尚未决，忽军士报称：“有一河边居民求见。”荣唤入，问欲何言。来人曰：“小人姓杨名愔，乃御史杨昱之子，世居此地。吾父为梁贼所害，常思报仇，闻将军大军前来，无船可渡，特造筏以济，仆有小舟数十艘，献于军前。以为将军前驱。”尔朱荣大喜，曰：“卿前来，天助我也。”即命为向导，点尔朱兆、贺拔胜二将，引兵一万，从马渚河乘夜暗渡。将士一登彼岸，呼声震地，个个奋勇争先。时元颢同元冠受、元彧共守南岸，乎有兵至，黑暗中不测敌兵有多少，军士先自乱窜。元冠受火急提刀上马，正遇贺拔胜，一枪刺死。尔朱兆杀入中军，欲捉元颢。梁将陈思保敌住尔朱兆，大叫元颢快走。元颢、元彧从帐后逃去，陈思保被尔朱兆斩杀。尔朱荣闻二将告捷，便引大队人马尽渡黄河，分兵追赶。元颢不敢入洛阳，自辕南出，至临颍，从骑分散，被临颍县令江丰杀死。元彧逃奔梁国。陈霸先在北中城晓得北军偷渡，元颢大败而逃，独力难支，只得收兵南走。尔朱荣遣侯景追赶，侯景不敢与之战，只远远尾随，送出魏境。梁帝见霸先失败归来，念其前功，并不治罪，封为右卫将军、永兴侯。元修献洛阳城降，向孝庄帝请罪，帝赦其罪，仍为安丰王。又大赦原降元颢百官，以安人心。加封尔朱荣为太原王，其余将士皆论功加赏有加，众皆欢悦。忽有关西来使报，万俟狼在秦州大败崔彦博，崔彦博、郦道元皆战死。万俟狼正向雍州进发，关西危急。孝庄帝大惊。正是：才逐江南虎豹，又遇陇西豺狼。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日期：2009-08-16　13:48:32

　　第七回 贺拔岳关西擒丑奴孝庄帝明殿杀尔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