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高昂曹、侯景率十万大军来到洛阳。宇文泰闻梁军、贺拔胜军先后失败，救兵已到洛阳，乃留王思征、尉迟悦守陕州，自引大军退回。高敖曹欲追，侯景曰：“可等高王前来，再作定夺。”高敖曹曰：“吾军累胜之师，擒黑獭只举手之劳，何须劳驾高王。”自率军出发，侯景只得将军随来。高敖曹兵至陕州，西魏军王思征、尉迟悦守此城池。闻高敖曹兵到，尉迟悦就要出战。王思征劝曰：“此人武艺高强，非吾等可敌，可紧守此城，待救兵来。”尉迟悦大怒，曰：“吾自随贺将军平蠕蠕、战葛荣、征关西，一生征战无数，罕逢敌手，岂惧此小儿。”开门迎敌。高敖曹见有将来，挺槊而上，两个相交十余合，尉迟悦枪法渐乱，暗忖：吾当用独家鞭法胜之。乃虚晃一枪，转身就走。不想高敖曹马快，从后赶上，未待尉迟悦使出夺命鞭，手起一槊，已刺尉迟悦下马。王思征见孤城难守，弃城而走。高敖曹率军一路杀来，直抵弘农，正逢宇文泰大军。两军对圆，射住阵脚。高敖曹出马，大喝曰：“谁敢与吾一战。”西魏阵中李弼弟李标持枪出马，叫道：“贼将休得猖狂，吾来也。”交马不及三合，被高敖曹一槊打死。蔡佑大怒，持一三刃刀来敌，七八合中也被高敖曹斩了，侯莫陈崇挺枪来战，二十回合亦退，侯景见高敖曹连胜，挥军掩杀过来，宇文泰大败。谓众人曰：“吾向闻高敖曹骁勇，今日才见其实。”于瑾曰：“高敖曹不过匹夫之勇尔，来日可用计除之。”次日，西魏将杨忠前来挑战，高敖曹率军相迎，战不十合，杨忠退走。高敖曹赶来，侯景止之曰：“吾观前头丛林茂密。道路艰险，况宇文泰多诈，必有埋伏，将军不可追赶。”高敖曹道：“汝甚怯懦，但留此地，看吾擒黑獭前来。”乃自引兵追。不出十里，喊声大起，左有李虎、又有侯莫陈崇杀出，高敖曹奋力迎战，击退二将，大笑曰：“此即伏兵乎。”再追，前头一将闪出，正是宇文泰。见了高敖曹，回马就走。高敖曹大叫休走，急追过来，至一山谷，只见四面皆是绝壁，不见宇文泰踪影。正疑间，闻宇文泰在壁顶大叫：“汝今日死于此处矣。”高敖曹急回军，后面谷口早被乱石封死，四面乱箭雨下，可怜高敖曹竟被射死于谷中。后人有诗叹曰：万马军前建大功，斩坚入阵见英雄。如何未遂平生志，反致亡躯乱箭中。宇文泰复引得胜之兵进击侯景，侯景知高敖曹死，惊骇不已，引军退走。且说高欢平定光、沧、济三州，取三州刺史人头，回到邺城，时侯景前来，报知高敖曹战死，高欢大叫一声，昏厥于地。良久醒来，大哭失声，叱侯景，侯景诉与前状。高欢誓为高敖曹报仇，欲起大军，左仆射司马子如道：“今四乱方平，民心未定，恐不宜劳师。”高欢从之，乃整军沐马，以待报仇。

　　再说贺拔胜在梁国，梁帝待之甚厚，贺拔胜劝梁帝讨伐高欢。梁帝因贞阳侯萧渊明尚在东魏为质，不忍进攻。忽广州刺史萧咨来报，交趾土豪李贲发动叛乱，自立为越帝，并遣兵围攻广州。望朝廷速发兵救援。梁帝大惊，急与群臣商议。光禄大夫傅岐道：“交趾之地，离都偏远，久不安宁，叛乱丛生，须遣一将镇之，以为国威。”梁帝问：“何人可往。”时谢举、周荟等一干重臣皆已亡故，众臣知交趾瘴疠丛生，民风悍恶，畏缩不前。梁帝谓宗室萧勃曰：“朕向闻汝骁勇善战，喜读兵书，今国家有难，可否为朕分忧。”萧勃没奈何，曰：“臣愚钝，尚需一将前往辅之。”帝问何人。萧勃曰：“需合州刺史陈霸先同往。”帝许之。乃以萧勃为都督，并陈霸先、周文育、蔡路养、谭世达诸将同往广州。却说陈霸先前番随萧渊明北伐失利，帝治其罪，降为合州刺史。接得征令，乃与妻儿道别出发。其妻章氏道：“交趾路途遥远，此去不知何日再能见到夫君。”陈霸先曰：“吾此去一年便可成功。”其子陈蒨已满十岁，喜与霸先习武，嚷嚷也要随父亲去上阵杀敌。陈霸先笑道：“汝在家要好好读书，练武，悉听母亲教诲，长大有汝用武之处。”辞别出发。军到广州，李贲大将范脩围攻正急，闻朝廷援兵到，乃摆开阵势迎敌。贼将候安都挥刀出马，周文育持枪敌住厮杀，两人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贼将杜天合拍马前来助战，陈霸先敌住，不出十合，一枪刺中杜天合咽喉。候安都见有人落马，大惊，弃却周文育，回马就走，周文育使一索绳，将候安都套下马来。军士一拥而上，将候安都生擒。萧勃乘胜掩杀，范脩大败，退往交趾而去。陈霸先见候安都骁勇，劝其归降，留为帐下。萧勃遂进广州城，萧咨接着，欢喜不表。众议进取交趾，萧咨曰：“南方多瘴，需等秋凉干燥后方可进军。”众乃驻军广州。

　　且说贺拔胜见梁有内乱，知北伐不可为，乃与梁帝告别，由梁返魏。宇文泰见贺拔胜来，殊为高兴，曰：“破胡前来，吾如虎添翼矣，正可东讨高贼，复大魏江山。”乃起五万大军，东征高欢。于谨谏曰：“河东在吾侧翼，若不先取之，虽得洛阳亦难守矣，可从河东出兵。”宇文泰从之，于蒲坂渡过黄河，直取河东。东魏河东太守韦子桀惧之，献地而降。宇文泰大喜，与众受之。至玉璧，王思征见此地处于峨嵋台地之上，险峻天成，谏筑城守卫。宇文泰许之，乃筑玉璧城。再说高欢平定内乱后，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又得两员勇将：一为薛孤延，汾州盐池人，一为潘相乐，青州北海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闻韦子桀降敌，大怒，曰：“吾正欲讨伐西贼，为窦泰、高敖曹报仇，其反来送死。”即留高岳、高仲密等守邺城，以潘相乐、薛孤延为前锋，侯景为左军，斛律金为右军，彭乐为帐前都督，段韶、尉庆兴为左右护卫，刘丰、赵青雀为后军，司马子如为参谋，尽起大军二十万，于晋阳出发，浩浩荡荡杀奔河东而来。兵至玉璧，见西魏王思征军在此坚守。高欢与书劝降，王思征毁书斩使，以示必死之心。高欢大怒，乃围之攻打。玉壁城周围全是百丈悬崖，只南边有路，且此路相当狭窄，高欢虽众，但优势兵力难以施展，一连九天攻打不下。侯景曰：“如此小城，何绊大军，两万人围之足矣，吾军可从龙门渡河，直逼长安。”高欢然之，即以大将刘丰、赵青雀围玉璧，自领大军于龙门渡过黄河，往长安而来，西魏将于子悦、曹庆不敌，纷纷退走。高欢直逼长安城。宇文泰自率大军前往拒之，两军会于冯翊。宇文泰军见高欢军旌旗林立，阵容威整，不由胆寒。宇文泰聚众曰：“今彼大军前来，吾军存亡，在此一战，诸将可有同心拒敌。”诸将皆曰：“愿决一死战。”宇文泰大喜，背渭水列阵。于谨曰：“吾观此处有一地名沙苑，沼泽泥泞，芦苇丛生，不如诱之来此决战。”宇文泰然，乃令侯莫陈崇、独孤信分领一军伏于沙苑，又唤过贺拔胜，授予密计。自引杨忠、李虎、赵贵、李弼、于子悦、曹庆诸将迎敌。高欢军驻于山岗，侯景曰：“吾军集于一处，若败而众溃矣，可分前后两军，前军若败，后军继之，此万全之策。”高欢善之。时大将彭乐在旁，闻言大笑曰：“昔平三州时，吾一人独擒三将，退万兵，今吾军数倍于黑獭，何以如此示弱。”高欢曰：“为兵者，当谨慎为先。”乃命彭乐、辛篆为后军守营。彭乐要去前队厮杀，高欢曰：“吾知汝勇，特委以后队重任，不可失孤之望矣。”乃自引军与宇文泰对敌。高欢谓宇文泰曰：“当初吾与汝父兄同征蠕蠕，相交甚欢，不想距今已十余年。如今与尔辈相见，却在战场厮杀。汝今势穷，不若归降于吾，亦不失封王侯之位。”宇文泰曰：“吾父兄之死，早有人言为汝所害矣，汝又害死吾义兄贺拔岳，逼走孝武帝，如此不忠不义之徒，情愿战死，亦不降矣。”高欢大怒，遣薛孤延出马，杨忠接住厮杀，潘相乐上前助战，李虎接住，高欢令旗一举，东魏大军如潮水般涌来，宇文泰军且战且退，已到沙苑，宇文泰大叫：“吾等已无生路，当决一死战。”众军奋力向前，独孤信、侯莫陈崇亦从两旁杀出。高欢军自恃人多，亦不肯退让，一时间杀的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