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高洋大败宇文泰，回到邺城，百姓夹道欢迎，山呼万岁。杨愔、崔季舒、高归彦、李集等人趁机劝高洋禅魏自立。中书郎温子升曰：“废帝自立，恐失人望矣。”原来温子升自那日河桥之战被俘，高欢爱其才，赦其罪，又用为中书郎。杨愔叱曰：“高王大功于天下，今受魏禅，正上合天心，下从民望，舜、禹之事复见于今矣。汝不思助成大业，而反有异议，何哉？”温子升不敢多语。高洋遂称帝，国号大齐，改元天保。以娄昭君为皇太后，李组娥为皇后，子高殷为太子。又大封宗族功臣，三弟高浚为永安王，四弟高湛为长广王，五弟高湝为任城王，七弟高涣为上党王，六弟高演于前年因好骑马，不幸摔死，追谥为常山王，堂叔高岳为清河王，高归彦为平秦王、韩轨为华山王、斛律金为冯翊王，段韶为博陵王，废魏静帝为中山王，追尊高欢为献武皇帝，高澄为文襄皇帝，司马子如为左仆射、杨愔为右仆射。其余众将，亦皆有受封。长史杜弼曰：“蠕蠕公主乃献武正室，若不立其为太后，恐蠕蠕兴师问罪。”高洋道：“吾堂堂中原大邦，何事蛮胡。”杜弼偌偌而退。此为高洋新登帝位，尚需倚仗高家旧贵，稳众人之心矣，自此人心欢畅。高洋乃令清河王高岳为帅，慕容绍宗为军师，刘丰为先锋，引步骑十万，杀奔颍川，欲一举而复河南全境。

　　　
　　且说刘丰引兵先行，兵至颍川城下，知是王思征守城。只见城中偃旗息鼓，四门洞开。刘丰笑道：“前番此贼使空城之计，令吾无功而返，今又来诈吾。”乃麾兵前行，方至城门，只听一阵梆子响，箭如雨下，刘丰竟被射死在城门中。高岳、慕容绍宗来，见刘丰已死，大怒，指挥部下，四面围定攻打。王思征守御有方，旋不能下。入夜，王思征挑选骁勇，由韦孝宽、雷万安率领，骤然开门出战，齐军出于不意，四散奔逃。慕容绍宗欲聚士卒，西魏军杀将过来，慕容绍宗避退不及，被韦孝宽一刀劈死。齐主高洋闻败报大怒，自领十万大军前来助阵。王思征见众寡难敌，遣韦孝宽至南豫州请援。南豫州刺史于子悦、悬瓠太守曹庆得信，当下点起三万军马来救颍川。又谓韦孝宽曰：“吾等些许兵马恐不济事，将军需速往长安，找宇文丞相调大军来援。”韦孝宽又往长安去搬救兵。宇文泰接急报，与众臣商议。太师李弼曰：“河南之地，攻易守难。襄城距武关不出十日行程，不若令思政退往襄城，凭险而据。”宇文泰称善。乃以韦孝宽奔波劳顿，留在关中，遣使令王思征退回。王思征接令，谓使者道“吾为河南守，河南即为吾葬身之地矣，岂可舍之。”乃不听使者劝告，在颍川筑垒守之。不日高洋大军到，将颍川城围得水泻不通，分路攻打。王思征身当矢石，与士卒同劳苦，戮力坚守，下无叛志。高洋更筑土山，登高射之，王思征置楼堞以防。如此四十余日，相持不下。时天降大雨，杨愔献策曰：“颍川城低，可以洧水灌之。”高洋然之，于是筑堰下流，洧水暴涨，水皆入城，城墙崩颓。齐军乘舟而入。王思征退到堞楼，对从将雷万安叹道：“吾不听宇文丞相相劝，故有今日之败。”时齐军驾舟前来，齐将张亮大叫：“汝已势穷，何不早降。”王思征示意雷万安，雷万安张弓搭箭，一箭正中张亮咽喉。齐军见状，知王思征决死不降，乱箭雨下，王思征、雷万安等人俱死于万箭之中。后人有诗叹曰：西魏名臣王思征，忠贞护国世无双。弘农智施空城计，玉璧曾挡十万兵。威震河南敌莫寇，孤守颍川贼难侵。可怜英才遭天忌，身亡乱箭死不瞑。

　　于子悦、曹庆一军来救王思征，兵至谯城，被齐将高归彦杀败。二人知王思征死，乃商议曰：“宇文丞相军法甚严，颍川既失，恐怪罪吾等。吾等昔在关中时，与侯景有旧，今侯景得有江东，不如往投之。”二人竟降侯景而去。宇文泰得使者来报，知王思征不听劝告，叹道：“思政危矣。”遣赵贵出关中救之。奈长社以北皆为陂泽，一望无际，兵至水阻，不得前，悻悻而回。自此河南重为东军所占。

　　再说侯景把持梁政，在东南一带呼风唤雨，好不得意。那些寒门庶士不得志者或聚啸山林、为匪为盗之人，一时间亦纷纷前来投奔。得夏侯譒、房世贵、范希和、吕季略、严亶、索超世等健将，自是兵强马壮，一片兴隆。又有西魏将于子悦、曹庆献涡阳、汝南等地来降，侯景大喜，于是踌躇满志，欲一争天下。听闻高洋称帝建齐，大怒，曰：“黄毛小儿，乳臭未干，竟如此猖狂，孤打遍天下，英雄无不素仰，尚未称尊，岂能让此小儿占先矣！”亦欲称帝。任约劝曰：“梁室诸王尚拥兵在外，此时称帝，恐给予口舌，必反于朝廷矣。”侯景笑道：“吾攻台城时，梁室诸子尚各存异心，视之如粪土。今朝廷号令，至彼处皆阳奉阴违，吾正欲出兵讨之，何惧其反。”乃命臣下备九锡，欲为天子之礼。有人报潥阳公主产下一子，侯景大喜，即奔赴后宫，入见公主，抱孩儿在手，喜不自禁，言道：“吾即将为帝，汝即为太子。”公主闻言变色道：“汝可否记得昔日之誓？若一生为臣，吾尚可事之，若行篡逆之事，你我再无情意可言。”侯景闻言，汗淋不已，乃命左右，罢称帝之事，军师王伟来见侯景曰：“吾等众将士，仰望将军为天下之主久矣，今何以又罢为尊之事？”侯景以当日与潥阳公主为誓之事相告。王伟曰：“将军若得天下，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何惜一女子乎。”侯景猛然醒悟，曰：“先生此言善哉，吾险些误此大事。”乃不顾公主，与王伟等人逼迫萧纲写下禅位诏书，为显示天命所归，又在城南郊像模像样地举行了登基大典，接过皇帝让出的玺符，自认东汉司徒侯霸为先祖，建国号汉，改元为太始，立潥阳公主为皇后，新生儿侯锐为太子。封王伟为左仆射，郭元建为右仆射，宋子仙为太尉，于子悦为尚书令。追尊父亲侯标为成元皇帝，大赦天下，又将萧刚封为淮阳王，随后就幽禁起来。潥阳公主见侯景篡位，大骂侯景。侯景恼怒道：“汝今为一国之母，有何不足？皇后之位，几多人欲求不得也。”拂袖而去。公主闻是王伟谗言，由此深恨王伟。萧纲被侯景幽禁于柏草堂，伤感不已，作诗云：昔闻倡女别， 荡子无归期。今似陈王欢，流风难重思。翠带留余结，苔阶没故基。图形更非是，梦见反成疑。熏轳含好气，庭树吐华滋。香烧日有歇，花落无还时。适时有族弟上甲侯萧撝前来探视，见萧纲如此凄惨，暗暗垂泪。谓萧纲曰：“侯贼大逆不道，吾当前往荆州，引湘东王大军前来相救。”萧纲曰：“吾知七弟其人，外宽内忌，心怀私愿，恐难济事。宗室之中，唯八弟武陵王萧纪文武双全，勋业卓著，君父亦最爱之，使守益州重地，拥众不下十万。汝可脱身前往益州，告于武陵王，言侯景之罪，并可传大位为武陵王，使之来救。吾萧梁一族皆寄于武陵王矣！”萧撝依言，萧纲乃写下密旨，教萧撝带于身边，奔往益州而去。（本回待续）


日期：2009-8-31 9:34: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