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先是十分惊讶，然后立即劝道：“程浩，你可不能这样啊，你这样只会让自己也陷入险境……”而后他又说了很多，说什么小年已经掉下去好几个钟头了、一直没有呼救的声音、天黑石壁湿滑、救援队会很快到来之类的……
　　张海是个很啰嗦的人，程浩每次从他讲话的第三句就听不进去了。
　　而刘队，对此仍旧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不行，我必须要下去。”程浩说得非常果断，他边说边开始把绳子扎到自己的腰上，“兄弟们，拜托了，一定把绳子拉紧。”他再次对村民和警员嘱咐道。

　　见程浩心意已决，村子里几个结实的男人把绳子的一端紧紧拴在不远的一棵大树上，然后抓紧绳子，程浩开始慢慢地向下攀爬。他的腰带上绑着一把手电筒，电筒的光对准身下的石壁，可以勉强让他做出下一步该往哪里落脚的判断。
　　石壁的确十分湿滑，程浩爬得很费力。
　　他从没有过这样需要调动身体所有肌肉和大脑全部神经的运动经历，即便是之前在警校，他也是体育经常不及格的那个。反应速度慢、脚下步伐差、身体绵软无力——这是警校的老师在毕业时给他的最好总结。所以毕业之后，他只好做个处理邻里纠纷的小片警。
　　可在他的心里，始终有个要成为能够克服任何状况的顶尖刑侦专家的梦想。
　　程浩的腿开始发虚了，这时才刚爬了三分之一的距离。他也能够明显地感觉到绳索在晃动，一部分是由于自己身体的肌肉晃，另外山上拉绳子的那些人，好像力气也不够了。程浩加快了向下滑动的速度，想要尽快到底。
　　已经三分之二了，这个地方距离谷底大概还有一百多米的高度。
　　虽说一百多米，但程浩还是轻松不起来。这相当于处在中央商务区或市民广场随便一栋高楼三十层的感觉，程浩觉得自己好像趴在一栋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上，即便是突然刮起了一阵微风，也可能瞬间要了自己的小命。

　　距离谷底还有五十米的时候，程浩看到了一些“狰狞”的树枝，上面的叶片让人不寒而栗。谷底是一大片温带地区特有的针叶林，每根叶子都是一根绿色的细针，树干笔直，顶部像是削过了的铅笔，极其锐利。
　　程浩的心里咯噔一下，小年从四百米的地方摔下来，就算有树拦着，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这些不知名的针叶树种，棵棵都能置人于死地。
　　程浩已经爬到了树顶的地方，他稍微松了口气。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体突然向后倒去，毫无征兆地，咣的一声摔在了地上。而最下面这部分的粗麻绳，由于断裂，也全都砸到了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折腾出来，大脑一片空白。
　　他就这样微张着眼，看着黑乎乎的林子。似乎过了两三分钟，他才勉强起身，发现自己的身下是一片软软的淤泥，因此自己的背并无大碍。他从地上拾起手电筒，向四周照过去，并没有发现小年。
　　而此时，从山上传来了张海的声音，“程浩，你怎么样了？”
　　程浩抬起头，刚要向张海做出回应，身后出现了一个人把他的嘴捂住了。
　　他立刻抓紧那双手，转过头来，“小年？！”
　　日期：2016-05-24 17:40:00
　　第十八章：死谷里的狼战
　　小年浑身裹着脏泥，衣服多处都被挂烂了。
　　他的手脚冰凉，喘息声十分不均匀，就像在在水里、尤其是冰水中泡了很久之后的样子，而且身子也瑟瑟发抖。由于头发丝上的泥水已经干了，每一根发丝都硬挺挺地立着，就像刺猬背上的灰刺。
　　但小年的身体似乎没什么大碍，程浩终于还是松了口气。
　　看着小年的样子，程浩诧异起来，问道：“怎么了？你没事吧？”
　　此时山上的张海又问了一遍，“程浩，你怎么样了？”回声在山谷里盘旋。

　　“别说话，不要回应他们。”小年平静地说道。
　　“到底怎么回事？”程浩仍然一头雾水，“为什么不让我回应他们？”
　　“因为……是刘队长把我推下来的。”
　　“什么？是他把你推下来的？”程浩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小年你说清楚了，你们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推你，难道是因为想要尽快对案子有个交待？”
　　小年拿过程浩手里的手电，把电源关上，“没有光，他们就发现不了我们。”
　　程浩抬起头，四五把手电的光透过密林，照在自己的所处的这片地方。那些光柱就像舞池里绚烂的镁光灯，歪七扭八地照着。每当光线直射到程浩眼中的时候，程浩都会感到如同被锤子猛砸胸口一般的不适，他不再看上方的那群人，闭上眼睛稍微调整了一下。
　　“今天在来宽城的路上，我就明显感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氛。”小年开始讲道，“我觉得刘队长始终在机警地看着我，无论我在做什么，他都会死死盯着。而且想到昨晚偷听来的电话，这让我心里十分害怕，但考虑到他的身份，我还是只把这种眼神当成一种刑侦丨警丨察特有的常态，并没太往心里去。直到今天下午发生了这事以后，我才明白他对我的恶意是多么大，因为他想要我死。”
　　“他想要你死？”程浩问道，“下午你们在山上究竟怎么了？”
　　“下午我本来不想爬山，便跟他说身体不舒服，在山下的车里等他们回来。可刘队长就像疯了一样大声地斥责我，说我目前无法肯定是不是阿华的同伙，肯定不能留我一个人，万一跑了怎么办？我想，既然这样，那我就随你们一起去，免得你们说我有别的企图。上山后，我一直走在队伍的后面，刘队和承德的两名丨警丨察一直在前面走，但刘队长会时不时地回头监视我。这时大概一点二十左右，我有些累了，便停下来歇了歇脚，正好就是在我掉下来的地方，而他们几个人已经走远了有二十多米了。正当我休息好准备再次上路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背部被人推了一下，整个身子向前倾斜，直直地摔下了山。我下意识地大声呼救，同时用尽全力去抓崖壁上任何能抓取到的东西，还好我抓到了崖壁上伸出来的一根干枯的树杈，然后拼命用脚蹬住崖壁，身体荡在半空中。我抬起头，正好看到了刘队的脸，他正探头向下看。而在我当时所处的位置的上方，有些很大的石头凸起，我也是从石头缝隙中看到了他的脸，他应该是完全看不到我的。所以刘队一定是以为我死了，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再到后来，似乎是其他人赶了过来，他便装作很急切地样子，大声喊着我的名字。”

　　“然后呢，你是怎么得救的？”程浩问道。
　　“那样的姿势我保持了足足半个钟头，不敢有任何松懈，我在努力想办法自救，但没有任何可能，直到我看到一根粗麻绳从我身边被放下来。我轻轻地拉那根绳子，发现很结实，想着应该是那些人要沿着绳子下来看我是不是死了……如果我没死，他们也许还要给我补上两枪……我顺着绳子一路小心翼翼地爬，一直到山底。”小年伸出自己的手，借着上面照射来的手电光，程浩看到了一绺一绺的红色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