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儿的『资治通鉴』》
第36节

作者: 薛犁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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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魏国有个隐士叫侯嬴的,一贫如洗,已经七十多岁,还当着一个守门的小官吏。信陵君有次大摆宴席,各路贵宾都已经入座,他却吩咐备齐车马,空着左边的首座,亲自去迎接侯嬴。旧衣破帽的老侯毫不谦让,一步跳上车子,昂然上坐。一旁驾车的信陵君更加恭敬。半途,老侯又指挥信陵君道:我有个朋友在集市上卖肉,我要先去拜访一下。
  不知信陵君是否误解了“卖肉”的含义,总之是按照吩咐去了集市。老侯和朋友朱亥站那里闲聊,没完没了,还不时斜眼睥睨一下小魏同学,见他始终恭敬有加,这才辞别屠户,上车赴宴。到了信陵君府邸,小魏同学引领老侯上坐,并一再向宾客介绍和称赞他,宾客们都惊讶万分,鬼门关的守吏也比不上这待遇吧。
  只有信陵君明白,老侯将在关键时候“渡”他。
  此时,赵国的求救使者络绎不绝,玩得跟“呼死你”一个套路。但魏王早已关机,耳根清净。赵胜只好找营业厅站台的信陵君,让使者传话说:赵胜我之所以娶你姐姐,就是仰慕您的高义----这魏大小姐得有多丑哇,她要听到这话能心塞半年,原来姓赵的小子喜欢的是弟弟----能够救人之危。现在邯郸即将陷落,魏军依旧纹丝不动,即使您拿我不当回事,难道也不可怜自己的姐姐吗?
  信陵君是真着急,多次亲自劝谏魏王命令晋鄙进军援救,又挑选门下能言会道的门客百般游说,然而魏王的态度和他的智商保持高度一致,就是不在服务区。
  信陵君只好集合门人百余乘车马,准备去赵国跟秦军拼命。路过城门时,特意去见侯嬴。没成想老侯只是不咸不淡地说:公子您好自为之吧,我老了不能一同前去!小魏同学告辞后,闷闷不乐地走了数里,越想越生气,总觉得老侯没有露出真容,又转回去找他。侯嬴大笑着说:我早就知道公子会回来!您这点人马过去,其实就是肉包子打虎,结果明摆着!
  小魏同学赶紧下车请教计策。侯嬴屏退随从悄声说道:我听说晋鄙的调兵兵符藏在魏王卧室里,他最宠爱的如姬必定有办法偷出来。听说您给她报过杀父之仇,她也表示愿意为您赴汤蹈火。公子拿到兵符,夺取晋鄙的兵权,不仅可以北上救赵,还可以西抗强秦,谋取五霸的功业了。----没想到,老侯的内心藏着一个孙猴,不仅是借兵救赵,还要做齐天大圣。
  能把君王的心偷走的女人,没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信陵君依计行事,果然拿到兵符。临行前,侯嬴又说道:大将出征在外,君王的命令有时可以不听。如果晋鄙查验了兵符仍不交出兵权,非要向魏王请示,那就危险了。我那卖肉的朋友朱亥,是个猛士,可以让他与您一起前往,如果晋鄙不从,可以让朱亥杀了他!
  于是信陵君带着朱亥等人来到邺城。晋鄙合验兵符后,仍然怀疑,两手一摊,看着信陵君说:我率领十万大军驻扎边境,而你孤身单车的就来替代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晋鄙等到的不是信陵君的解释,而是朱亥袖中的四十斤铁锤,登时毙命。信陵君取得兵权,当即下令:父子都在军队的,父亲可以回去;兄弟都在军队的,哥哥可以回去;独子没有兄弟的,自己可以回去!然后带领剩余的八万士兵,急速前进。

  在楚、魏等国的救援下,赵国终于得以苟安。
  信陵君也不敢再回魏国,领着门人就此移民赵国,但还是派人把军队送还给魏王。赵王和平原君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打算拿五座城池赐封信陵君。等布置停当,赵王亲自去邀请信陵君,引他走至尊VIP通道,信陵君却一再谦让,侧着身子从普通通道进入大殿,连说罪过罪过,已经辜负了魏国,现在又没为赵国立什么功劳,当不起大礼。赵王见信陵君过于谦让,便始终不好意思----估计也是心疼----提送他五座城的事,最终,一番拉锯后,信陵君收下五座城,但仅作汤沐邑,也就是只享用赋税,不参与治理。

  这对双方来讲真是最好的安排。在赵国,你可以随便吃,随便喝,但事关政事,还是免开尊口吧。后来,魏王也把信陵君国内的封地送还给他。信陵君真正是有钱又有闲。
  闲得难受的信陵君听说有个高士毛公混迹在赌徒群里,还有个学公隐居在卖酒人家,顿时心驰神往,竟然徒步跑去找两人切磋交流。而平原君赵胜自己整日忙于公务,根本不能理解闲人一个的信陵君,竟然会跟赌徒和酒鬼一起厮混。这让信陵君很是上火,公开说道:我之所以愿意背弃魏国援救赵国,就是因为听说平原君是个贤德之人;但现在察其言、观其行,不过是摆阔而已,与寻访人才毫不相干。我魏无忌跟着毛、薛两位玩耍,心里还只怕他们看不上我,而平原君竟然认为这是丢人的事!然后大张旗鼓整备行装,想离开赵国。赵胜听说后,急忙前去脱帽谢罪。见赵胜已经认错,信陵君不再提离开的事。----估计信陵君也只是做做姿态,要不然,就不该让赵胜脱帽,既然气喘吁吁的赶来,就让他一直戴着,热死丫的。

  除了感谢信陵君,赵胜还特别想封赏鲁仲连,但使者去了三次,人家老鲁都不接受。赵胜以为他嫌弃,名士嘛,哪能是仨瓜俩枣的事,便又送了千金给鲁仲连祝寿,老鲁笑着说:真正的名士所看重的,是帮助别人处理麻烦,如果有所谋取,那就成商人了。说完,告别平原君赵胜而去,终身再不来见。
  真名士,气度风流,精神自由,已经超越了物质的诱惑和束缚。
  但老鲁也不应该歧视商人,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商人还是值得大家在精神上给予呵护的。老鲁如果活在当下,对于活跃在各类饭局上的政治捐客,估计他要么戳瞎自己的双眼,要么留着用来翻白眼。
  当时,真有这么一个人,其所作所为,足以让老鲁戳瞎自己千回万回,或者翻出白内障。
  这个人用千金和一个小妾,投资了一个人,得到回报是对一个帝国的无尽享用。
  他叫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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