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味儿的『资治通鉴』》
第38节

作者: 薛犁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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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6-06-12 20:56:55
  卷六(秦纪一)
  1
  郑安平投降赵国两年后,当年以秦使身份救出范睢、后被其举荐为河东太守的王稽,被查出通敌叛国勾当而被斩首。这让范睢深感郁闷,这王八蛋也太不靠谱了,当年绕着弯地让自己报恩,好不容易给他弄了个特区(三年不用向朝廷汇报)长官的位子,哪知道这小子竟然受不了东方花花世界的诱惑。
  天下人都知道两人关系,范睢真是有苦说不出,落魄时不得已骑了回山羊,屁股上一辈子都得带股膻味。
  天下人当然包括秦昭襄王。有天上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秦王不断地长吁短叹,范睢赶紧表忠心说:主上忧虑是臣子的罪责,不知大王为何发愁?秦王轻轻地瞅他一眼,道:现在武安君白起已死,郑安平、王稽等又都背叛,国家内无良将,外面却依旧有许多强敌,我能不忧虑吗?!

  听上去君臣交心,说的是肺腑之言,却句句惊心。郑、王二人和自己是铁三角,就是掰开了,也还是一条线上的,两个人不争气,一人抱自己一条腿往泥潭里拽,大王没追究已是万幸。今天为何要把这两人和白起放一起说?二百五十个个郑、王也赶不上战神白起啊!莫非大王心知肚明?又或者,大王本来就不想白起太过锋芒,怕的就是功高盖主----一举攻占齐国的燕国大将乐毅殷鉴不远,所以,让自己背上卡位白起的黑锅?那现在呢,为何重提此事?还和外患扯到一起!范睢越想越惊,背上冷汗直冒,他一直觉得自己是秦王肚子里的蛔虫,秦王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装在他心里,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发现,眼前的这个七旬老人是如此高深莫测,而自己,在他面前,不过是个透明的玻璃人。并且,对秦王人才短缺的问题,他一筹莫展。

  很快,与范睢有关的一系列事情流传天下。
  燕国有个叫蔡泽的,属于那种长得丑、但想得美的典型,天天盼着出将入相。只是,尽管富有见识,口才了得,在燕国却一直不被重用;投奔到赵国,还是没找到门路,只好赶往韩、魏两国撞撞运气。半路上被强盗劫了,正一筹莫展之际,听到了范睢的境遇,大喜过望,一溜烟地跑了过来。
  一到秦国,蔡泽就让人向范睢传话:蔡先生能言善辩,见到秦王,必定会取代您的位置!范睢果然被激怒,立即遣人把蔡泽找来,见他一副傲慢不逊的态度----加上那副惨不忍睹的尊容,便气不打一处来,叱责道:你吹牛说要取代我做国相,凭得是什么?!
  蔡泽胸有成竹:吁,您反应好迟钝哎!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四个季节各司其职,轮还往复,没有哪个能四时不变。您难道没看到秦国商鞅、楚国吴起、越国文种的下场么?
  这段时间范睢其实也在琢磨这个问题,但他故意辩驳说:有什么不可以!这仨人代表的是节义和忠诚,君子杀身成名,死而无憾!
  蔡泽并不反驳,只说:大丈夫有建功立业的愿望,实属应当。但能把功名和身家性命保住的才是上等夙愿;功名足以让后人景仰而丢掉性命的属于中等;功名受辱而自身得以苟全的只能算是下等了。这三人,虽然尽忠为主,受人仰慕,但从君臣关系上说,比得过当年的闳夭和周公?
  范睢点头承认:是的,比不过。
  蔡泽继续说道:那么,您侍奉的君主在笃念旧情、奉养有功之臣方面能与秦孝公、楚悼王、越王相比吗?

  这可是个套,范睢含糊其辞:我不知道能不能比。
  蔡泽也不介意,继续追问:那您与商鞅等三人相比,功绩如何?
  范睢诚实相告:我不如他们。
  蔡泽总结陈词道:如此说来,如果您不赶紧主动引退,遇到的灾祸要比那三位更严重!俗话说:‘日中则移,月满则亏’。现在您的恩怨情仇,该报的都报了,却还没有满足,我内心其实是很着急的!
  一番话终于点醒半梦半醒之人,范睢彻底明白,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在奉蔡泽为上宾没多久,便将其举荐给了秦王。一见之下,秦王便对蔡泽赞赏有加,范睢趁机称病,建议让蔡泽取代自己担任国相,秦王挽留了几下,便放手了。

  几年后,范睢终老乡下。
  范爱卿,你总算没逼我辜负君臣一场的情谊,你若不走,我就要带你走。不为别的,只因你是我最信任的大臣,是对我继承人最大的威胁。至于蔡泽,谋划有余,韧力不足,他只能是你体面离开的一个台阶。
  果然,蔡泽只干了几个月,因受不了权贵们的抱怨,便辞去相印,倒也历经四朝,一直干到嬴政上位。只是,先后侍奉四个君王,并不是说时间有多长,实在是因为,中间的君王太短命。
  这也是秦昭襄王始料未及的,他把自己的权臣清除的太干净,却忘了继承人的权臣没了制衡,照样会坐大。

  而且,作得很大,很大。
  日期:2016-06-12 21:17:02
  2
  前251年,在位长达五十余年、已经取得对六国的战略性胜利的秦昭襄王,不带遗憾地驾鹤西去。异人的父亲顺利继位,是为秦孝文王。异人也以华阳夫人----现在的王后之嫡子身份当上太子。
  一切都按吕不韦的商业计划有序进行,眼看离最后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但熟谙王权争夺手段的吕董事长,知道这一步之间依旧有无穷变数,而且,孝文王不过五十出头,看他劲头,活个十年八年不成问题。不用说现有的二十多个儿子了,要是老人家再多娶几个美女,还不知又要增加多少潜在人选,到那时,不定是什么局面。

  更让他担心的是,孝文王几十年的太子不是白当的,对稳定局面、收拢人心、巩固地位很有一套。还在服丧期间,孝文王便颁布了一些列举措:大赦天下罪人,按功表彰先王功臣,优待宗族亲属,拆除王家动植物园。
  当一个商人,看到自己赌上全部家当和身家性命的项目有夭折风险时,他会怎么办?
  怎么办?!
  一个历史悬案就此产生:秦孝文王一年服丧期满,正式登基刚三天,暴毙身亡!
  史书上只短短数语,成千上万人的命运却因此转向。

  与太子异人有关的一干人等的人生方向只有一个:不用学习,天天向上。
  异人继位,是为秦庄襄王,尊奉华阳夫人为华阳太后,生母夏姬为夏太后。
  毫无疑问,吕不韦就任相国。很快,又被委任军事职责,统帅军队灭掉了小东周。
  八百年周王朝终于曲终幕落。与上天对接的祭祀大典一时无人主持。
  华夏大地,谁主沉浮?
  是嬴姓子孙吗?
  吕不韦心中默默地说道:不!
  尽管他已经进爵文信侯,受封洛阳十万户封地。但他商业计划的终极目标是:君临天下的应是我吕家子孙!
  很快,正当壮年的秦庄襄王继位三年后,竟然因病医治无效逝世,享年三十五岁。
  前247年,年仅十三岁的嬴政正式登台亮相。十三岁,搁现在,就是一初中生,连和女同学通个电话都要被家长拐着弯地问询的年纪,却要完成几代国君未竟的事业,身上的担子,比中学生们的书包可是重多了。
  没关系,还有我嘛!吕不韦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国家大事都由这位文信侯裁决,更是被嬴政尊奉为“二爸”----那时叫“仲父”。嬴政亲娘赵姬,当仁不让地当上太后,与吕不韦旧情复燃,得空就你侬我侬的,真格是久别胜新婚。

  无奈太后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而自己年岁不饶人,还要操权理政,又有其他佳丽需要雨露均沾,吕相国渐渐体力不支;况且,嬴政小子也渐渐长大,别在这事上惹他恼怒。于是,相国向太后偷偷进献了一个名叫嫪毐(lao ai)的假宦官,供其享用。
  太后享用过后,大喜过望,为了避人耳目,带领嫪毐跑到雍县居住,还生了两个儿子。太后天天愉悦,奖赏的没有分寸,雍县大小事务都由嫪毐说了算,还被封为长信侯。前来投奔的宾客门人络绎不绝。
  嫪毐要是低调做人,秦王说不定还假装不知道,睁只眼闭只眼的,算是孝敬娘亲了。但他素养很低,嚣张到连秦王身边的人都敢得罪。
  于是,被人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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