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林场司机的真实经历》
第44节

作者: 药之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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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6-07-12 23:38:00
  谢谢各位亲们的支持,更新一个小故事:
  山里人家喜欢养狗,在林场的日子里,我见过很多种不同性格、不同毛色、不同体形的狗。它们超过99%都是土狗,学名叫做中华田园犬。
  这些形形色色的狗们,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我的同事,林场老员工老周家的狗。那是一只毛色土黄,眼神忧伤的大狗。
  老周是林场的老员工了,他的人生轨迹始终没有离开过黑龙江。他在牡丹江出生,18岁开始,他随着建设兵团走遍了几乎黑龙江所有的山山水水。他最后的落脚点,就是我们林场。
  我到林场上班的那年,52岁的老周眼神不好,已经不再开车了,他只负责每天修车和保养车。老周的修车技术极好,那也难怪,因为老周年轻时在建设兵团就是司机,而会修车则是作为一个兵团司机必备的职业能力。
  而且,那个年代生产的汽车也质量很差,一上路随时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在老周年轻时候,如果一个司机只会开车,却不会修车,这几乎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日期:2016-07-12 23:40:00
  言归正传,老周家的大黄狗是在1999年8月,我和老周一起在大黑顶山下的一个林场给抱回来的。那年8月的一天,口碑不错的老周被那家林场请过去修几台有疑难杂症、屡修屡坏的车,我开车送他往返,顺便也拉物资回来。
  我和老周在林场留宿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下午4点的时候,老周已经顺利完成修车任务,林场也安排人给我们装好了车。我们快出发的时候,一只胖乎乎的、看上去刚断奶的小黄狗颠颠的跑到我们的皮卡车旁边,瞪着亮晶晶、圆溜溜的小眼睛,摇着尾巴围着车转,赶都赶不走。

  那家林场的一个司机走过来,他开玩笑似的对着小黄狗说:你这么喜欢周师傅的话,那就跟周师傅走好了。也怪,他话音刚落,那只小黄狗就瞅个空档,连跳带爬的、撅着小屁股吃力的爬上了皮卡车的后排座位。
  我上车想把它抱下去,我的双手围绕在它小肚子下面,能清晰的感觉到它小小的肋骨,还有肋骨下不停跳动的心脏。为了把它抱下去,我把它的身体都拉弯了,谁知它四个爪子紧紧地抓住纺织面料包裹着的座位,还呜呜的叫,怎么也不肯下去。
  见此情景,老周说:那就带走好了,回林场放我家院子里。
  老周和妻子早就离异了,他的全家,包括他的儿子和已经怀孕的儿媳现在都住在林场。他们全家住一个小院子,有条件养狗。
  因为小黄狗是母的,那家林场的狗主人一心想留着生仔,并不十分愿意送给老周。老周主动下车去和他谈,最后,老周用以后再帮狗主人免费修5台车的代价,换来了这只小黄狗。
  日期:2016-07-12 23:41:00
  老周把小黄狗带回家后,小周夫妻俩非常喜欢这只小黄狗。那段时间,我经常可以在林场的街道上,看到小周带着大肚便便的妻子散步,而那只小黄狗,就忠实的走在他们周围的不远处。
  2000年5月的时候,老周家喜添了孙子。

  5月底的一天,老周急火火的跑来问我有没有吃剩的抗生素和消炎药之类。我问他想用来干嘛,老周一边焦急的拿药,一边说去他家看看就明白了。
  日期:2016-07-12 23:44:00
  原来,那天下午,刚坐完月子的老周儿媳出门去买菜。因为菜市场离家很近,买了菜很快就能走回家,她就把刚满月的、还在熟睡的小婴儿留在炕上,四周用枕头给围住。
  等老周儿媳买了菜回到家进了屋的时候,她震惊地发现那只已经长大的大黄狗站在炕上,呲着牙,眼神凶恶。它喉咙里一边发出低沉的呜呜的叫声,一只前爪踩在睡在枕头圈子里面的小婴儿枕头边上,眼睛还紧紧盯着熟睡中的小婴儿。
  老周儿媳大惊之下,顺手抄起炕边的一把扫帚朝着大黄狗劈头盖脸的打去。说来也奇怪,那只大黄狗眼睁睁的看着扫帚劈头盖脸的打过来,它只是站在那里闭着眼睛、干挨着打,也不躲闪,也不乱叫。

  老周儿媳见这狗如此顽固,情急之下,她扔掉扫帚,鞋也没脱就爬上了炕,她揪住大黄狗的尾巴想给拽下炕去。就在这时,她看到炕上枕头围成的圈子里面,小婴儿的枕头边上,大黄狗的前爪下面,一条黑亮黑亮的带子在动。
  她上前揭开枕头一看,当场就给吓哭了。
  那是一只有成年人的两支手指并起来那么粗,足足有20公分长的巨大黑色蜈蚣,面目狰狞可怕。它虽然已经被黄狗死死的用前爪踩住,但是还在不停的挣扎。
  老周儿媳一边哭,一边抱起小婴儿就往外跑。等到她找来人进屋时,那只大黄狗还站在炕上没挪地方,它不停的呜呜叫,全身还在不停的打哆嗦。而那只巨大的黑色蜈蚣,在它的前爪上缠了好几圈。
  日期:2016-07-12 23:46:00

  万幸的是,老周的小孙子没有被蜈蚣叮咬。而这只忠诚的大黄狗,当天就被闻讯赶来的老周赶紧送进了兽医站。林场的兽医给大黄狗做了处置后,他对老周说:我给打了几针。但是蜈蚣的毒不像蛇毒,根本就没有对应的血清。这狗被这么大的蜈蚣叮咬那么久,它只能自求多福了。
  那天晚上,我去老周家看了那只大黄狗。它躺在墙根下用木板搭成的窝里,双眼紧闭,舌头耷拉在嘴巴外边。它睡的是昏昏沉沉、气息奄奄,一只放在外面的前爪肿的比猪蹄还要粗大一倍。
  老周几乎向所有他认识的人都讨要了各种不同的抗生素和消炎药,化在水里给它掰开嘴灌。大黄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在喂药的时候,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点低沉的呜呜声。
  那只巨大的黑色蜈蚣,被老周用火钳夹住打死、砸断后,扔到鸡窝里。奇怪的是,鸡都不敢吃那只大蜈蚣。后来老周又把它夹出来扔在院子角落里,第二天,就被闻讯赶来的收药材的人买走了。
  还好,这只大黄狗是一只命大的狗。在窝里躺了足足一周后,它又能站起来。一周半以后,它就恢复正常了。
  这只大黄狗的事迹迅速在林场里传开,很多人在羡慕老周的同时,都在想为什么我家的狗看起来既懒且馋且蠢,要是有这么聪明勇敢就太好了。
  那几年,这只大黄狗名声在外,它每年生的小狗,都会在出生前就已经被预定完。
  日期:2016-07-12 23:48:00

  2006年11月的一天,老周庆祝自己60岁生日,他请了一些人去他家吃饭,我也在其中。
  那天,老周很高兴,这完全可以理解。儿子儿媳妇孝顺,已经满6岁的小孙子又活泼可爱,这个60岁的生日是非常值得庆祝。
  我站在院子里和老周说话的时候,小周提着一个铁笼子出了大门,铁笼子里面是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小黄狗。
  老周对我说:等下,咱们吃狗肉,我儿媳妇做的狗肉味道不错。这还是刚断奶的小狗,肉很肥嫩,有些骨头都可以一起嚼烂。
  我走到大门口,看见小周走到门外不远的河边,他蹲下来,把铁笼子连同笼子里的小黄狗一起沉到河水里。不远处,老周家的那只大黄狗站在河边看着小周把装有小狗的铁笼子沉入河水里,它不停的在原地跳着、甩着脑袋、声音低低的哀叫着。
  说起来也奇怪,之前的几年,我看那只大黄狗,觉得它的眼神明亮,充满着愉快和警觉。不过,自从那天小周淹死小狗后,我发现那只大黄狗的眼神就一直充满着忧伤。
  原来,狗的眼神也是会变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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